为王爷贵胄,竟能吃得了这个苦头,心志之坚忍可见一斑,只是他一个闲散王爷如此精进,可又是为的什么

    段正明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却又将人挤兑到了门槛上,无论哪门哪派弟子听到,为免坠了师门名头,都必然会报上姓名来。

    那白衣男子却如同不曾听见一般,喃喃道“再去找个什么好呢”仰头看着空中浮云,竟出起了神。

    这般行径,显然是将在场众人都视若无物了。

    傅思归在王府四卫中脾气最为暴躁,见这白衣男子如此蔑视己方,心中早已大怒,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看招”手中的熟铜齐眉棍便已照头劈了过去。

    他师门来历颇为奇特,开门祖师乃是马上将军出身,大理立国之时便随段思平南征北战,一把开山宣花斧使得出神入化,劈砍砸挂勇猛无比,斧下不知死了多少名将耄宿。天下太平后刀兵入库,遂抛去宣花斧落发为僧,闭门苦心潜修数年,不知不觉中竟以杀入道,悟得一门上乘武功,乃是由昔日战阵对敌招数所化,却将其中狠辣杀招尽数删去,又化斧为棍。那开门祖师出关之日授了弟子三十六招棍法,长笑一声便坐化而去。

    因是战阵对敌招法所化,故此傅思归修习的这门棍法最讲究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出手便是雷鸣电闪般绝无余地。

    眼看那碗口粗细的齐眉熟铜棍已堪堪劈到白衣男子头上,他方缓缓抬起右手,伸出了一根食指,动作十分悠闲自在,却不知怎地竟是后发先至,轻轻搭在了棍上。那根手指洁白如玉,修长分明,可就这么轻轻一搭,傅思归却立时觉得手中这使惯的熟铜棍重逾千斤,几乎要拿握不住。

    那白衣男子又轻叹了一声,手指往前轻轻一推一送,只听得“喀喀”数声,熟铜棍上竟瞬间密布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碎成无数细碎铜片落到地下,砸起尘土一片。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傅思归眼见师门至宝被毁,痛彻心扉,顾不得多想,怒吼一声,张开蒲扇大的两掌便要上前肉搏拼命,被随后赶到的古笃诚和褚千里死死拉住。

    朱丹臣跃下墙头,双手微振,一对判官笔已落在了掌中,转得一转,笔尖交叉斜斜指向那白衣男子胸肩井要穴“三位兄弟且在后掠阵,待我先向这位高人请教一二。”

    他素来温文,便是对敌之时亦不失礼数,此时却满面寒霜,声色俱厉。

    方才段正淳跃出后同刀白凤急急说了两句,他虽正在指挥两府侍卫合围,却也不由自主地听到了一两句,“昏过去了”、“唤不醒”、“如何是好”想必是方才在房中吃了大亏。

    他身为王府四卫之首,未能事前警觉已是大大失责,若再让这人来去自如,镇南王府脸面何存。

    那白衣男子转头朝他看了两眼,微笑道“昔年曾蒙昆仑相赠一株蛇菰菇,你既是三因观弟子,也算有些渊源,我不伤你,退下去罢。”

    此言一出,便是段正明也不由得朝着朱丹臣多瞧了几眼,心中想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三因观弟子,但与昆仑派又有什么渊源了”

    朱丹臣只怔得一怔,也不分辩,欺身上前,左手笔尖如灵蛇吞吐直指那白衣男子面门,右手却虚虚使了一个满月势,倒转了笔柄,疾若闪电般朝他肩胛点去。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身形一转,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场中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再定睛看时,那白衣男子便已到了数步开外,恰恰在朱丹臣笔势之外,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步法之灵动,姿态之潇洒,拿捏之精准,实在是闻所未闻的高明轻功。

    自段正明而下人人面露讶色,均想,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的身法,如此精妙,怎地从来不曾听闻过

    那白衣男子笑吟吟地道“你这是清凉扇法中的打穴功夫,第三十八招透骨凉,本是倒转扇柄,斜打肩胛,用笔实在是比用扇更为厉害。唔,这弃扇用笔,化单为双的法子,只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罢”

    朱丹臣坦然应道“确是家师所授。”手中双笔已斜斜垂下,重回了守势。

    方才交手这一回合,他已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当真动起手来,便是将在场众人绑在一起也未必是对手,手中有无武器差别倒也不大。

    那白衣男子瞧他并不掩饰,倒是颇为欢喜,点头道“你这孩子相貌也算很是不错了,可惜沉稳有余灵动不足,举手投足间更是没半点风雅洒脱之意”说至此处,连连摇头,似是大为遗憾。

    他自己瞧上去也不过与朱丹臣差不多年纪,却老气横秋地说什么“这孩子”,口吻更是十足一副前辈模样,在场众人倒有一大半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朱丹臣面色却是陡然大变,想起了传说中的某人,外貌行事做派无一不合,若当真是这人,他,他曾发誓余生不再入大理,怎会此时出现在镇南王府中

    那白衣男子原本一直是笑吟吟地,话说到此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沉下脸来,道“心眼实诚又如何今日我偏要叫你得些彩头叫你师父去同云华说,那套鸿雁飞的身法便传了给三因观。”冷哼了一声,又道“连这等二流的身法也舍不得云华这掌教可是当得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顿时哗然,有几个沉不住气的粗豪汉子便已大声喝斥起来。

    须知现任昆仑掌教名讳正是上云下华,因门派所在地僻处西北,甚少参与中原武林之事,但为人慷慨高义,武功深不可测,一手医术更是精妙绝伦。中原武林十数年前曾受奸人挑拨大乱,各门派精英莫名开始互相攻讦,乃至大打出手,几乎自相残杀殆尽。彼时若非云华率门人弟子千里仗剑驰援,又尽心救治各派弟子,只怕中原武林气运自此消亡。更为难得的是,云华事后并不居功,揭露奸人阴谋后便自返昆仑。武林同仁感佩其人其行,便是武林泰斗如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丐帮帮主,提及他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云华道长”才是,这白衣男子竟以如此不屑口气随口指摘昆仑掌教,立时犯了众怒。

    朱丹臣拱了拱手,朗声道“多谢前辈厚赐,又涉师门功法,原不敢辞,亦不当辞。只镇南王爷对我三因观曾有大恩,丹臣受师门重恩,唯有粉身碎骨,适足以报。”

    那白衣男子皱眉道“镇南王爷那是什么东西”

    他话音未落,场中众人已然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须知那云华掌教只不过是武林泰斗地位尊崇而已,于这些人并无实际关联,随随便便骂两句便已交代得过去,这段正明段正淳两兄弟却是正活生生站在眼前的米饭班主,所谓主忧臣辱,生死大事。

    眼前这白衣男子武功看上去极为厉害,当真动起手来未必人人踊跃向前,但动动嘴皮子表忠心这等惠而不费的事情却不妨全力以赴而喷之。

    段氏兄弟在招揽人手一事上极为用心,并不局限于大理一国一地,两府群豪来自天南地北,此时骂起人来自然是家乡话最为顺口。

    是以场中顿时“gui儿子qiu日”与“赛林母几卖”齐飞,“个棒棒养的”共“一耳屎铲死你”共舞唯恐自己声音不够响亮,措辞不够恶毒,挖空心思誓要将对方十八代祖宗骂得恨不得起于地下。

    一时间地域无分南北,籍贯无分东西,有志一同狂喷猛轰,几乎消弭了地域偏见,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大伙儿如此口沫横飞地乱骂一气,将平日里装作斯文那扭捏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俱都觉得心胸大为畅快,就连身旁之人看起来也顺眼不少。

    更有那么几个性急之人,当下便彼此研讨起来

    “兄台方才那句老经实足,菊花插蜡烛实在骂得畅快,只是不知除了暗示其人为兔儿爷之外,更有何解哪”

    “兄台竟能解得这层含义,实乃我辈中人,待下轮休沐日,不如由小弟做东,你我到烟雨楼小酌,细细谈讲如何”

    群豪这通骂战嗓门既响亮,咆哮亦汹涌,只听得朱丹臣在一旁冷汗直冒,他心中已有九分肯定此人来历,传说中脾性喜怒无常,随手便要杀人,怎奈此刻场中群情激奋骂战正酣,饶他平日里再有威信,亦一时弹压不能。

    正情急间,却听那白衣男子面露疑虑之色,喃喃道“乌龟的儿子么,那也是只小乌龟罢了,怎地是”他顿了一顿,不甚流利地吐出了“gui儿子”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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