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前日里早早埋了后招

    段正明思前想后,这番盘算应是再无错漏,这才放下心来,微微阖目,状似养神。

    不过片刻,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一人身法轻灵,下盘却略微不稳,应是刀白凤,她师从南海神尼,走的是轻灵一派路数,这硬桥硬马的下盘功夫却是差了不少;另一人稳健有余却略欠灵动,师传轻功身法尚缺时日磨砺,应是朱丹臣,唔,此人难得之处倒不在武功,而是秉性宽厚温和,为人慨然高义,当日不惜以师门恩义相诱,令他心甘情愿随在淳弟身边效力三年,这步棋倒是走得极妙。

    密室门悄然被推开,刀白凤莲步轻移,缓缓行了进来,朱丹臣却自行止步于门外。

    段正明张开眼,淡然道“朱兄弟无需避嫌,我二人素来将你作自家兄弟般看待,此事非同小可,我一人之力只怕未逮,大伙儿一起参详参详。”

    两人皆是一怔,刀白凤看了朱丹臣一眼,尚有些迟疑,朱丹臣心下却早有定夺,此时也不多言,只朝段正明拱了拱手,便走了进来,自行坐到了下首。

    刀白凤暗叹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微笑道“段郎此前伤神过甚,我燃了宁神香让他稍憩片刻,方才听朱兄弟告知大哥前来,已经唤醒了他,稍做洗漱便来。”

    段正明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瞧向朱丹臣,口中却冷不防问道“弟妹,若我起事,可助我多少摆夷精兵”

    刀白凤自嫁入镇南王府的那一刻起,便料到终有这一日,终有这一问。这问题在她心中何止过了千遍万遍,便是此时的情形也早已推演无数次,答案早已烂熟于胸,此时并不答话,却朝着段正明盈盈拜下。

    此时她依礼制身着大理王妃常服,细致如一纹一饰一钗一珥,无不是万中选一的上品,行动间只觉光华灿烂五彩迷目,华美无比。向段正明行的却是摆夷族伏身大礼,三拜九叩后,方肃然正色道“族中祖训,不可介入他族纷争,背誓者纵然叛逃千里,亦必身入蛇池,受万蛇日夜噬心之苦,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姻亲世代皆一并受刑,直至此人血脉断绝。”

    如此可怖刑罚自如此美人口中娓娓道出,却无半点狠厉之意,犹如在说着什么不相干的闲事一般,只语意干净果决,显见意志甚坚。

    段正明端坐高处,坦然受了刀白凤叩拜,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我得了这国主之位,淳弟便是皇太弟,你将来自然便是这一国之后。若你二人有意,国师之位便是你父的,将来亦在你与淳弟的孩儿中择人世代相承,国中富饶封地一任你族人拣选,便是在天龙寺之外另封个护国之位亦不是难事此时违了些许誓言又算得了什么”

    刀白凤默然片刻,方缓缓道“无论当日如何我刀白凤既入了镇南王府,便当尽这王妃之责,自会与段郎共进退,若是大哥所命,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只是,此事成也好,败也罢,与我摆夷族绝无半点干系。大哥今日举兵,族长今日便会开祭堂将我逐出族中;明日举兵,便是明日”

    此言一出,便是段正明也不由得微微一惊,开祭堂乃是摆夷族中重仪,无论何事,只要经此仪祭告神明天地,从此便是盖棺定论,纵然族灭身陨亦无可挽回,饶他见惯人心,亦不曾想到刀白凤竟然如此烈性。

    也是,她本不知自己与摆夷族的密议,值此多事之秋,如此行事对淳弟而言倒是好事,只是还需最后试上一试

    他一拍扶手,那硬逾精钢的铁木竟寸寸碎裂,怒道“弟妹果真不肯助我”随着喝声,一直收敛于内的气势骤放,气机已经锁定了刀白凤数处大穴。

    刀白凤运动相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仍昂首挺身,斩钉截铁答道“只我一人”

    段正明不退反进,又逼问道“你就不怕我登基后派兵剿了摆夷族”

    自己已然一反常态接连示弱,段正明却还三番两次紧逼,刀白凤亦被激起了火气,怒道“若有那一日,你只管去”

    朱丹臣口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看了段正明一眼,却终是吞了回去。

    刀白凤性子一发,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傲然起身,杏眼圆瞪,怒视着段正明。

    段正明脸色却倏然转和,向后一靠,又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做派,哪里还有半点方才勃然大怒的模样。

    “现今天下五国鼎立,吐蕃西夏辽国对大宋之地虎视眈眈,我大理虽不及四国势大,却独在西南一隅,大宋天子有意交好。前日里大宋使节进宫时,特特提及宫中太后千秋节将至。此事我大理自当遣使前去祝贺,以全两国交谊。只是这人选上甚是为难,中原武林高手众多,我段氏是中原武林世家出身,却居了这大理国皇位,难保他们不以切磋为名借机寻事,这使节须得临事机变,有处置之权,武功却也不能弱了去,尤其是段家独传一阳指”

    这等与上国交好之事,原本身份地位最为适当之人是延庆太子,好在那人自幼娇养宫中,受不得半点苦楚,段氏绝学虽是俱都学了,但进境甚慢,如一阳指这等绝技至今仍只停在第一层,派他出使只怕会大丢大理皇室脸面。

    刀白凤皱眉打断他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段正明也不答她,只笑吟吟地看向朱丹臣,“朱兄弟”

    朱丹臣心思细密,早已猜到段正明的安排,心知此次遣宋使必是段正淳了,拱了拱手道“自当相随。”

    “甚好,甚好。”段正明连说了两个“甚好”,才转向神情愕然的刀白凤,笑吟吟道“摆夷族遵誓守我大理密地千年,实是难得可贵之事。那密地之中机关陷阱重重,是世间第一难攻易守之地。待淳弟动身后,你便藉为国祈福之名回摆夷密地,随后与族长一并将来路封死,若非我与淳弟亲至,任何人前去都无需理会。”顿了一顿,又道“善阐侯已遣人送去了足够三年敷用的粮草军器,此时想必已到了。”

    刀白凤生性聪敏,此前只不过是对段正明成见颇深,又分外担忧族人,方想岔了去,此时将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便明白过来,段正明竟是早在若干年之前便想方设法将段正淳置身事外了,心情激荡之下,一声“大哥”脱口而出,“大哥你”

    段正明摆了摆手,道“我忍气吞声经营十余年,成败在此一举,自身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是淳弟他朱兄弟,你随淳弟前去中原,若我事败,自是死局淳弟听闻必欲回奔大理,劳你务必将他拖延在中原,我纵在九泉之下,亦感大德。”想了一想,又道“此时绝不可同淳弟说这事。”

    见两人应下,他心神方才略略松懈下来,笑道“今日尚有另一贵客前来”方说道到此处,忽地眉头微皱,沉吟道“淳弟脚程不慢,怎地此刻还不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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