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终于变小,但还是没停。

    村民们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喜极而泣,“雨变小了,很快就会停下,庄稼有救了。”

    夏大志穿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梗上。

    村民们有雨衣的穿雨衣、没雨衣的撑伞,或是直接冒着大雨,在田里忙活着。

    “还好雨变小了,不然地里的稻谷全都要泡死。”

    牛先生、龙先生坐在红云大队的汽车上,大林载着他们奔向省城。

    路很不好走,雨水将泥路泡成泥坑,车颠簸得厉害,大林沉着脸,小心翼翼的驾驶着。坐在他身边的,据说是夏大队长远房亲戚的男人谨慎地看着路。

    “你要是精神不好,一定要跟我说,我也开过几年车的。”保镖对大林说。

    大林严肃地点头,“我不会逞强的,再过两个小时你开车。”

    天气好的时候,到省城都要十个小时,更不用说现在天气差、路况又糟糕的情况下,让他绷紧神经开上十多个小时实在不安全,他可不敢拿他们的命开玩笑。

    “历年很少有这么大的雨。”大林看着车窗外的雨,忧虑地说,“我听说到京城的火车轨道发生山土滑坡,幸好当时没火车经过。”

    县城有火车通往省城,但因为山土滑坡,不太安全,他宁可亲自开车送两位老师到省城。

    保镖看着前面的路,如果不是因为这场雨,江河他们已经出发到京城了。

    龙先生的眼神透过窗户,他们的心牵挂着红云大队,可眼下他们不得不走。

    “幸好大河年底整了发电站,修了水坝,减轻防洪压力。”龙先生心里庆幸,周围几个大队多亏有水坝在,不然早几天就成洪泽,不知要有多少人受灾。

    牛先生点头赞同,突然觉得江河这学生东搞搞、西弄弄还是有用的。

    “你休息一下吧。”牛先生有些担忧的看着身体向来不好的龙先生,“你都多久没睡了。”

    龙先生想了想,没有拒绝。

    大林和春生这两个司机在开长途时,为了省下旅馆的钱,想方设法在车上弄了张弹簧床固定起来,牛先生将龙先生按在弹簧床上,强迫他休息。

    龙先生忍住喉咙间的痒意,打开小水壶,喝了一大口姜汤。

    他不能生病,他得到省城医院的实验室,接下来还有繁重的研究任务等着他们。

    虽然躺着,但因心事重重,先生先实在睡不着。

    “大河说,昨天县城医院又有两个孩子死了。”龙先生语气涩然,他心里很难过,心口沉甸甸的,“医院病房和走廊都是感染乙型脑炎的病人,大多数是不满十岁的孩子。”

    “所以我们要加油”牛先生安慰似地拍着他的肩膀,“只要咱们研究出疫苗,以后就不会有人得这个病。”

    龙先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此刻他祈祷流星雨夜晚后解锁的知识是真实的,大队也有好几个孩子得了脑炎,病房仿佛人间地狱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就再也睡不着,总觉得那些孩子们痛苦的哭喊声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他知道即使自己研究出疫苗,也要经过临床实验,医院里的孩子等不了,可是他坐不住了。

    牛先生也闭上眼养神。

    与其坐立不安,为幼小生命的逝去痛苦,不如行动起来做他们能做的事。

    “江河同志,多亏有你,这些孩子的病情总算控制住。”

    县城医院里,院长一脸感叹地看着他,“很多医生一直为解病情在西医领域孜孜以求,没想到中医也不差。”

    这年头,中医被打压得太严重了。

    江河眨眨酸涩的眼睛,忍住困倦说“我在城里已经待了好多天,想回一趟家,如果还有孩子确诊脑炎,就按照我留的方子抓药。”

    院长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关心地问“你都好多天没休息,要不我开个病房让你休息一下再回家”

    “不用,病房紧张,别浪费资源,我回家也不用很久。”

    和院长道别后,江河朝医院门口走去。

    他打了个哈欠,天上依旧下着毛毛细雨,好在这点雨对庄稼造成的威胁不大。

    小王司机殷勤地在医院门口等着他,“江河兄弟,这边这边,我送你回家。”

    江河没有推辞,他几天没睡了,要他自己踩自行车回去,担心届时一脑袋撞树上不醒人事。

    “谢谢,麻烦你了。”

    小王司机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谢我啥呢,是我要谢你多亏你,我侄子才能救回来。”

    他家小侄子才九岁,烧到四十度,他们一家子怕得要死,都以为救不回来。

    夏青禾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不安稳。

    她这些天被禁止出门,到处都是感冒发烧的人,家里人担心她被感染。

    “大河哥”

    仿佛感应到什么,夏青禾忽然睁开眼睛,看到出现在房里的人,她惊喜地坐起,就要朝他走过去。

    江河赶紧叫住她,“你别过来,我先去洗个澡。我才从医院出来,身上都是病毒。”

    夏青禾果然不敢过去,只好看着他又出去,她摸着肚子坐在房里等他。

    见儿子回来,于桃花赶紧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洗完澡后,江河并着可口的小菜喝了一大碗粥,问清楚最近发生的事后,就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打。

    夏青禾将他塞到被子里,“大河哥,你睡吧。”

    江河搂着她,摸摸她的肚子,嘴里含糊地说“宝贝,等爸爸醒来再陪你说话。”

    看他迅速入睡,夏青禾怜惜地碰了碰他的额头,默默地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你的爸爸是个英雄呢。

    江河不知道乙型脑炎是这么可怕的疾病,每年都有那么多孩子因此去世,毕竟后世这个病随着疫苗的发明,基本上消失得差不多。

    雨总算停歇,村民们也从感冒中恢复过来,从报纸上知道其他地方受灾严重的时候,村民们不约而同的想对江河说谢谢。

    若不是他去年弄水电站,带他们一起修水坝,红云大队一样会受灾。

    “今年的收成会减。”夏大队长看着田里的绿色,闷闷地抽着烟斗,“幸好有牛龙复合肥,再减也比往年好。不知道牛老师和龙老师现在怎么样我当时忙着抢救庄稼,居然忘记去送他们。”

    江河陪着岳父一起巡视庄稼,说道“我昨天收到电报,说是疫苗已经研发出来,而且已经报上去,实验结果令人振奋,说不定很快就能给人接种。”

    夏大志顿时振奋起来,“这么说,以后没人会得脑炎”

    他心中惊叹不已,两位老师果然是天才,这么短的时间就研发出疫苗。

    江河道“差不多吧,如果疫苗真的起作用的吧。”

    军队还留下一个保镖跟在他身边,据他透露,上级很重视两位老师的研发成果,因为今年不止他们省,全国各地都发生很多起得了乙脑的孩子残疾或死亡的例子。

    夏大志高兴过后,又有些烦闷,“青风大队那边死了两个孩子,单是我们县因这个病死去的孩子就有十几个”说着,他看向江河,“我们大队的孩子都全须全尾,陶小红也安然无恙的从医院出来了。”

    “岳父你想说啥”

    夏大志叹道“我是说幸好你整了沼气,全大队的厕所都重新改装。乙脑主要是因为蚊虫叮咬,全大队重新改装厕所后,咱们大队的蚊子少了很多。”

    就像江河之前只想给红云大队发电,并没想到水坝还能防洪一样。

    江河笑了笑,“一切都是巧合。”

    这段时间实在太累,江河又延长去京城的时间,决定在村里好好修整再说。

    虎囡默不吭声的从山脚跑到山上,又从山上跑下来,手上拿着表哥送的秒表,每次看着时间缩短后,脸上就会露出笑容。

    修好的直升机被军队派来的人拉走,江河很不客气的要了一堆东西当修理费。

    于桃花在家里收拾东西,她虽然舍不得在大队的好日子,可她更舍不得儿子,更不用说儿媳妇肚子里的小孙孙。

    “大河啊,等到京城后,咱们住哪”于桃花唠叨着,“我听说京城房子很贵,房间小得转身都不够,吃根葱都得自己买”

    那一年到头得花多少钱啊掰算了下大概要用到的钱,于桃花心疼得紧。

    夏青禾走进来,她已经显怀,肚子微微鼓起。

    听到婆婆的话,夏青禾赶紧问“大河哥,京城的房子很贵吗我还有点收入,全都给你,你看够不够咱们租房子。”

    见这婆媳俩都为房子担心,江河也不辩解什么,他回房拿出叶爱军最近寄过来的信和一个小本本。

    “房产证”夏青禾揉揉眼睛,“还是京城的”

    “大河你在京城买了房子”于桃花一脸惊喜,将那小本本抢过来翻看,“房子有多大有三间房吗”

    江河含笑道“是个四合院,院子很空,妈可以种菜也可以养鸡。”

    于桃花终于安心,有种菜养鸡的地方好啊,她心里一直没底,担心到时不知干啥,乡下的庄户人家哪里闲得下来要是不给她做点事,她都不知道怎么渡过漫长的一天。

    “房间足够,就算再生两个孩子空间都足足的。”江河转头朝夏青禾说。

    夏青禾暗暗拧了他一下,“肚子里的还没生下来呢,你就想着下一个”

    于桃花笑得哈不拢嘴,“生多少个都没关系,妈帮带”是她想差了,青禾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不知多少事儿,她怎会想着到时闲得不知干啥

    “妈,可能您真的得帮忙我们带孩子。”江河将信递给夏青禾,“高考已经恢复,我希望青禾去参考试。对了,我也去,到时家里的事可能都要麻烦您。”

    于桃花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又是大喜,“没问题,孩子的事交给我,你们去高考”

    她不识字都知道这年头高考和以前的考进士差不多,这是鲤鱼跳龙门,改变门楣的好事啊。

    哎哟喂,要是儿子、儿媳妇都考上,岂不是说江家以后就是书香世家

    夏青禾自然也想参加高考,凡是读过书的人就没有不想参加的。

    但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河哥,你买了京城的房子,咱们只能考京城的大学。京城的学校听说很难考,要是考不上,房子岂不是白买”

    江河微挑眉,故意说“我非常确定自己没问题,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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