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了。”

    林镜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对了,说好给我一次特权的呢。”

    系统再次提醒他“这是最后一次你能以灵魂状态出现在他身边了毕竟你已经是玩家了,这次回来就是个普通人了。”

    林镜玩着小拇指上的红线,点头“我就想看看他而已。”

    这是他最后一次观摩楚非欢的人生。或许是楚非欢魂飞魄散在他面前的一幕太过深刻,缠绵在每个噩梦深处。

    所以林镜才会这样想见他,怀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心情

    不是看戏,就是想看他。

    他来到楚非欢身边时,楚非欢已经从往生池走了出来。

    可是记忆还没完全恢复。

    所以一段路就是一段岁月、一段人生、一段爱恨。

    楚非欢苏醒尚不知道自己修为,所以是用走的。

    乘舟渡水,遇到风情万种的船娘。

    船娘念着吴侬软语“郎君要前往何处。”

    楚非欢有些害羞,眼睛却还带着少年的明亮朝气,灿烂明媚笑说“前往楚国。”

    船娘“楚国哪里”

    楚非欢说“长康大街,长公主府。”

    船娘拨动长竿微微一愣,好言提醒“郎君,长公主府一门上下三百人都被妖魔所害,你怕是找不到咯。”

    楚非欢张嘴,疑惑地重复“被妖魔所害”

    船娘语调是江南的柔软“对咯,听说血流了一夜,多少沾了些晦气,我劝郎君还是改道吧。”

    楚非欢愣了愣,明亮的眼眸有些困扰但还是说“谢谢姑娘,不过,我还是去看一下吧。”

    现在他是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楚国世子,记忆停留在钟鸣鼎食的长公主府,停在年少成名的水天一榭。

    船靠岸,孩童嘻嘻闹闹穿过楚非欢身边。

    他走过洛城温软的山水,金光跳跃,然后深夜在客栈惊醒。

    噩梦惊醒的瞬间,是三百人的血,是长公主府灭门的永夜。

    “娘”

    林镜闭了下眼。

    杨柳依依,路边的乞丐在敲碗。

    楚非欢失魂落魄,视线有了些黯淡,他蹲在他身边,给他碗里放了块银子,小声说“老乞丐,你陪我说说话吧。”

    乞丐本来想赶他走,但见到银子的瞬间一下子高兴起来,拍走身上的苍蝇谄媚说“哎哟公子要我说什么啊,你想说什么我都可以说,要我夸您也行。”

    楚非欢沉默很久,轻声说“你会唱莲花落吗”

    老乞丐“啊”

    楚非欢抿唇,垂下眼眸没说话,走了。

    现在的他要去九阳剑宗,跟路人打探。

    路人告诉他“九阳剑宗现在宗主收了重伤,谁都闭门不见呢。”

    谁都闭门不见。

    楚非欢有些懵“那玄隐尊人呢”

    路人“去去去,我哪知道。”

    他好像失忆了,又丢了他的剑,只能抱着一把木剑回家。

    回九阳剑宗。

    慢慢地,看过万千山山水水,他的记忆好像又往前延生了一点。

    记起来,自己好像已经拜入九阳剑宗了。

    记起了日复一日的修行。

    记起了那些的辱骂、暴力、排挤,也记起了那些的爱护、示好、温暖。

    记起自己现在长大,二十破元婴,名动一时

    原来自己现在是在游历吗,楚非欢低头,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的木剑,眸光冷淡。

    他从一个妖兽嘴中救下一个小孩来。

    小孩眼睛亮晶晶问他“大哥哥,你好厉害,你是仙人吗”

    楚非欢淡淡一笑说“是。”

    小孩扯着他的衣角“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他是天之骄子自然不缺人爱慕尊敬,可对于孩童还是多了分耐心,语气散漫“好啊。”

    小孩又问他“大哥哥,你是哪个仙门的。”

    楚非欢刚想说话,眼眸一利,忽见妖兽回光返照般又扑上来,立马抱着小孩一个翻滚,同时木剑抽出来,剑刃锋芒毕露碎了妖兽金丹。

    血液溅到脸上的瞬间,风声破碎,记忆忽然被拉长。

    楚非欢整个人僵硬。

    “大哥哥,大哥哥”

    他想起了竹筏上遗落的那只千纸鹤。

    想起了执事堂的赃赃陷害,想起了幽闭寂寥的幽绝之狱,想起了抬眼就能看到的风月。

    小孩最后被农妇接住,而楚非欢什么都听不见,踉跄着进了一个山洞,扶着墙壁吐出鲜血。黑发垂下,一双眼睛在迷茫震惊和疯狂归于哀伤沉寂。

    剑潭上的火熊熊燃烧,楚非欢浑身颤抖。

    他在干什么

    他现在在干什么

    楚非欢看着他手里的木剑,脑子里是各种嘶喊各种错乱的画面

    哦,他现在应该给顾相思寻找到银光天莲,欠下的恩要用命相抵。

    林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他跟着楚非欢寻遍的每一个地方。

    看他的剑痕、看他的鲜血、看他在石壁上凿出的千万痕迹,又看他沉默离开的背影。

    一路寻到了断忘城。

    城主是个棋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株银光天莲。

    说下棋赢过他,便可得到。

    室内烟袅袅,外面飘起了细雪。

    城主说“这莲花是我在楚国的一个破庙内偶然寻得,不知识哪位贵人留下,哈哈哈哈,也算是大机缘吧。哎呀,你小子不错啊,老夫那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下棋与我不相上下的人。”

    楚非欢落下最后一子便可获胜。听完城主的话后,却垂眸盯着棋盘很久,苍白冰冷的手指把棋放回去,自愿认输。

    林镜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喃喃说“你真的很傻”

    下完棋后,袅袅不绝的烟终于还是唤醒了最后那段如雪深凉的记忆。

    忘川河底,神神叨叨的枯死婆,长公主府前大血沉沉的真相。桃林尽头的地下室,最丑陋的过往。混乱交错的爱恨。

    可是着睁眼闭眼间。

    楚非欢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仿佛没有记起那荒山大雪的寂寥,没有记起幽河冥宫诸般杀戮。

    他只是合衣起身,手里拿着那把剑,一个人踏入了断空谷。

    黑袍猎猎上面的银色鹤翎仿佛要飞起。

    他现在也会折千纸鹤了,买了千金难求的明离纸,折出一个小巧的玩意,把玩在指尖。

    黑发如瀑,楚非欢半垂的青色瞳孔无悲无喜,冷漠疏离仿若神明。

    断空谷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山谷,绝壁高崖,草木葳蕤。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天光从断空谷上方射下,微蓝色的、星星点点仿佛化草木日月光芒一体。夜色浓稠,显得蓝色格外神圣而美好。

    林镜整个人也懵了,瞪大眼睛。

    看着蓝光照下后整个断空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草一木变得生机勃勃。

    正中心,什么东西从地上生根发芽,长粗长大,无边无际,最后伸出枝桠,长出花叶。

    林镜喃喃“椿”

    是椿。

    传言里有缘人才能见到的断念之树,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露出了它的真实样貌。

    林镜却血液寸寸凝结,僵硬地抬着头。看清楚的瞬间,一时间竟然想笑。

    当真荒谬又讽刺。

    他见过它的,进游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它长在天地中间,叶子是霞云般的粉色,浪漫绵延如同望不尽的霞,花叶拥挤,软绵蓬勃跟云朵般。树冠高大,几乎笼罩了整片天地,在每条细细的分枝里都坠下一块块小巧的木牌,红线穿结、将它们系在上线。

    风中不断摇晃,露出一行行时间地点鲜明的字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名,甚至标注了应该出现的年月日。

    楚非欢看的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你们游戏现在开始搞起姻缘模式了哇哦,这是哪家的老帅哥枯木又逢春啊。”

    “这是您在这场游戏里的角色牌。”

    “我能挂回去吗”

    “不能,每个玩家五张身份牌,您现在还能抽四张。”

    啪真相抽丝剥茧,却仿佛给了林镜一个巴掌。

    楚非欢握着木剑,往前走一步。漫天粉色的小花簌簌如雪落下,他的衣袍掠过却毫无痕迹。

    楚非欢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接住一片花,沉默很久,轻轻一笑,近情人般低语“这就是你说的真相吗。”

    刹那之间,化神期大佬毁天灭地的威压,覆盖在整个断空谷上。

    不止是这一处,占星楼、仙盟、四大门派所有人都被惊动。

    林镜思维已经麻木了,他感觉自己的神魂在摇摇欲坠。

    时间到了,他要回去了。

    咚。

    起先是很轻微的一声响,红线微断。

    最后是如山倾倒,断裂的声音,成点成线成万千。

    三千木牌从椿树上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楚非欢墨发黑袍,立在中央。

    “林镜,快回来”

    系统声嘶力竭

    林镜被剧烈的白光所吸,转眼回到了璎珞殿。

    化神期的影响就连落霞峰都不能避免,他心情空远而迷茫,从桌上苏醒,抬头。

    看着从外面穿堂而入的狂风把宫殿上方的千纸鹤吹得剧烈震动。

    哗啦啦系挂千纸鹤的红线受不住摧残,也全全断开。

    林镜就睁着眼,看着它们劈头盖脸,从天落下,将他淹没。

    万万千纸鹤坠落璎珞殿内。

    一如断念之树前,万万木牌掉落

    万万尘世因果,万万爱恨羁绊,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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