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属于我们的房子,她对我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至于每当我想起家、记忆的小院,良子总在那儿,哪也不去,笑盈盈地等着我,她是一个固定的形象,即便现在我能够确定她不在这世间,每当我想起她,还是觉得她正在庭院里浇花;当我在浇花时我又会想,她正在外面买菜,或者出差,她是离不开我的,我们只是短暂分开几天。这种错觉使我无法投入演绎哀痛欲绝的鳏夫的角色。

    可是就算我跟秀一说了无数遍不怨恨,他还是自己无可避免滑入一种疑神疑鬼的臆想氛围。

    秀一开始怀疑我有意杀死他。

    他的睡眠质量愈发糟糕,成夜不能入眠,即使躺在我身边也没法再让他平静下来,凌晨三四点也毫无睡意,或者就算侥幸早早睡去,也会突发噩梦惊叫着醒来,然后睁眼直到天明。失眠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他面容苍白得过分,眼下青黑深重,唇瓣干燥,胃口不佳,连鱼也吃不下去,非得我强迫他才能吃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他急剧消瘦,之前的衣服穿着空荡荡的,不得不更改尺寸。某天我在他出门时打扫房间,扫出了不少乌黑的发丝,我相信其中大部分来源于他。

    我本来以为秀一单纯是因为良子的过世消沉一段时间,等这个坎过去就能恢复,可他的情形每况日下,直到我们给良子立了衣冠冢以后也没能休止。

    秀一变得像个幽灵,不愿意见光,每日把窗帘拉得紧紧,可他坚持给我做饭,做各种家务,我由于他糟糕的身体情况总是拒绝,让他好好休息,养好精神,他不肯听从。问他是否感到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来检查,他一个劲儿摇头拒绝,“不用,我休息一阵就好。”在深处他有种抵触,“医生治不好我。”没来由的,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这一情绪。

    某天我从抽屉里取出水果刀,决定削个苹果吃,秀一从房间里走出来,我抬头看着他还没说话,他惊悚地盯着刀子好一阵,又望了望我,脸色白得吓人,起初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直到秀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边向我走来,最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把胸膛整个袒露在我面前。“如果你想就动手吧,我不会反抗。”我才反应过来他以为我拿刀是要杀他,我让他穿好衣服,不要想太多荒谬的事情,那却好像是个开端,从此以后我的许多举动都能被他解释为杀人的前奏动作。

    当我用园丁剪刀修整草木,他认定它可作为凶器;将要落雨时我翻出雨披,他认为以此可避免杀他时血溅在身上;我泡了一壶茶,他喝的时候仿佛里头加了某种致命毒药。他无时无刻不在揣测我要对他动手,并不怨恨,我做出任何决定他都支持,即便要以性命为代价。

    这不健康,我告诉他,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不愿意听话,对他来说让一个陌生人窥探心灵,毋宁叫他去死,这是他对我的说辞。当事人反抗,我不好强逼他就医,只得任他在家休养,闭门不出。可噩梦愈演愈烈。

    没多长时间他几乎再也睡不着,实在没法子就靠吃安眠药勉强睡去,睡也不长久,两三个小时而已,他总是做梦,我问他梦见了什么,他从来不说。其实假如他能告知我梦的内容,说不准我能帮他分担一部分不安。

    “你不想说,可以写下来。”他又一次从梦中醒来,我对他建议道,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受了。我猜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再不找个纾解的渠道只怕人会整个儿碎掉。至于他写下的内容,他没给我翻阅的许可,我便不知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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