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是古筝一头碰到地上的闷响。
“哎,抱歉,没看到人,”季司原转身,朝她伸手,“你没事吧”
周绥没伸手,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事。”
他身着白t,灰色休闲裤松松垮垮,不过身高腿长,仍显得颇为有型。
刚运动完,他的鼻尖还冒着汗,几缕发丝搭在额前,略有些蓬乱。
那时他还挺白,下颌骨也没长开,脸型没那么坚毅。
但突出的五官,深邃的眉眼,还有唇角似有若无弯出的弧线,不会变。
“你是参加迎新晚会”季司原看了眼鼓鼓囊囊的古筝包。
“嗯。”
她低头去摸古筝,有些心疼。刚才那一撞,不知道有没有撞坏。
“你一个人搬你们班男生呢这种怜香惜玉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季司原扯着京腔,带些痞气,显然很不满她班里男生这种不绅士的行为。
周绥摇头“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搬,不用麻烦他们。”
季司原打量了一下筝架和那台古筝,叹口气,把双肩包背好。“你这样得走到什么时候来吧,我帮你。”
他伸出手,直接提过古筝。
“不”
周绥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直接提起古筝往前走了。
“总得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啊。”他回身,冲她笑。
一路无话。
他们没有互相自我介绍,也没有胡侃些有的没的,一直走到露天舞台,季司原帮她架好古筝,说了句“加油”,就转身离开了。
周绥那次表演的曲目是将军令。
激越昂扬的旋律,被美人纤手拨弄,撩拨得台下观众心曲荡漾。
中文系的周绥,从那时起,就成了全校议论的焦点。
一曲终了,周绥起身。
她匆匆鞠躬,眼神忍不住去扫台下的观众――
没有刚才那个男生,他没有听她的演奏。
意料之中,但她心里居然泛出一丝失望。
有志愿者来帮她把古筝搬下舞台,等周绥回到自己座位时,旁边一个短发女生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周绥,你弹得真好不过”她安慰似的拍拍周绥,“最后谢幕你怎么四处望呢很紧张吗”
“谢谢。”周绥勉强笑笑,没做解释,强自压下心头那丝不明不白的情绪。
“哦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冯菲”
后来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成了周绥在t大,唯一的朋友。
整场迎新晚会,周绥看得心不在焉,冯菲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她只能礼貌性鼓鼓掌。
最后散场,她和冯菲顺着人流,往教学楼走。
这次她想一个人搬古筝也不行了,周围男生都抢着要替她拿。
大草坪外的林荫小道上,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拦住周绥。
“美女,我叫陈信然,金融1班的。”那人双手背在背后,泛棕的短发三七斜分,蜷曲而蓬松。
丹凤眼,高鼻梁,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干净清澈。
周绥认出了他,是刚刚和季司原一起打篮球的男生。
“我哥们要我把这花送你,他说很抱歉撞了你,这是赔礼。”陈信然从背后掏出一大捧玫瑰,塞到周绥怀中。
“哟――”有起哄声。
“这得多少钱啊金融系的出手就是不一般啊”
“怎么回事周女神是我们中文系的,你金融系一边去周女神,不要接他的花”
然而众目睽睽,周绥却红着脸接了。
她看到花上摆着卡片,上面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
“将军令,很意外的曲目,不过很好听。再次致歉。”
他居然看了她的演出。
心跳得很快,一种奇异的惊喜感让她不知所措,过去18年,她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这是周绥第一次见季司原,那天古兰对她进行心理治疗,让她回忆一些开心的事,她脑子里兜兜转转,竟然只有季司原一个名字。
“后来呢你和他”古兰没说下去。这样王子与公主的浪漫童话故事,如果真修成了正果,恐怕周绥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失去求生意识。
“后来”
周绥无力地靠在沙发椅上,抬头看治疗室内嫩绿温馨的墙壁。
墙上是巨大的涂鸦,太阳普照大地,一颗小树上,树叶向着阳光,繁盛升长。
“我承认,我喜欢他,至于他认不认识我,知不知道我,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