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的修复。
    张石山手下的一个有着丰富屯田经验的老农吏向他汇报情况,道一切进展顺利,再过些天便能播种小麦。至于粟稻,只能先留出地,等明年春来再开垦播种。
    李玄度勉励了一番众屯卒,这才结束一天的奔波,回往坞堡。
    早上李玄度走后,菩珠也没闲着,去看望那些搬迁回来的当地居民。
    张石山已派人帮他们修理因多年无人居住而废弃坍塌的房子,还没修好,这些人便先落脚在了坞堡外围的一些空房子里。男人都去修房了,剩下的七八个女人里,有几个寡妇,还有十来个孩子,全都又黑又瘦,几人皮肤生了疥疮,小女孩的头发里也爬满虱子。
    菩珠叫来医士给她们治病除虱。又见几个小女孩身上的衣裳实在破烂,布头几乎一碰就碎,有几个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身上穿的东西是用树皮和草根编织起来的,几不能蔽体,于是当天便和阿姆还有王姆一道,用旧衣改出了几件衣服,领她们洗澡,洗干净后,给她们换上了衣服。
    她忙了一天,黄昏才回到后院,见李玄度还没回,想等他回来了一起吃饭,便先去洗澡,洗完穿了套碧罗襦裙,和阿姆一道坐到院中葡萄架下铺着的一张地衣上,倚靠一张矮脚小案,在黄昏漫射的余光里,一边纳凉,一边晾干长发。
    这个小院里生着一株野葡萄树,多年无人打理,匍匐在地,疯长枝蔓,却不结果。菩珠住下来后,没砍掉,给它搭了个架子,将葡萄枝引了上去,几乎蔽满了整个院落的上空。现在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只住着她和李玄度还有阿姆三个人,十分清净。
    她才坐下来没一会儿,骆保便就来了,殷勤地请阿姆去一旁歇息,说他来替王妃打理头发。
    阿姆便让出位子,去了灶房。
    自从阿菊回来后,王妃的一些近身服侍之事便轮不到骆保了。到了此地,他连这个院子也挤不进去了,住在隔壁,心中未免失落,此刻瞧准机会终于争宠成功,心情大好,帮她擦干长发后,取了梳子,替她慢慢地梳理了起来,梳着梳着,又称赞王妃头发丰美。
    菩珠在地衣上抱膝而坐,笑着和他闲聊“你最近在忙什么”
    骆保道“原本服侍殿下和王妃,如今殿下日日忙碌,见不着人,王妃也有了阿姆,用不到奴婢了,奴婢无事可做,只好跟着那些粗人练武,还被那个姓张的大青脸给骂了,说奴婢碍手碍脚。奴婢以前跟着殿下也练过的,殿下都未骂过奴婢”
    菩珠听他语气委屈,忍着笑鼓励“练武好,你没事多去练。要是担心张右司马,我和殿下说,叫殿下吩咐一句张司马就是了。”
    骆保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
    菩珠又问叶霄和若月王姊,说自己这两天都没看见他们。
    骆保终于重新提起了劲头,道“是啊,奴婢这两天也没看见就只遇到王姊带过来的一个傅姆往他们屋里送饭去。叶副都尉不是还有一日婚假吗贺五那些人今日都在背后设赌局了,赌明日叶副都尉还会不会露面嗳,奴婢也是想不通了,这两个人日日夜夜对着一块儿,到底有何乐趣,他就不会腻吗”
    菩珠掩嘴笑“腻不腻不是你说了算你莫掺和”
    骆保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奴婢晓得,也就是好奇,随口说说罢了”
    李玄度望着院中暮光里的这一幕,听着她发出的笑声,不觉地停下了脚步,靠在院门口,直到骆保抬头看见了他,惊喜地唤了一声,方迈步走了进去,说肚子饿了。
    骆保立刻一溜烟跑去喊开饭。待用了饭,李玄度一袭宽袍沐浴而出,见她还坐在葡萄架下,正在剥着一盘葡萄,走了过去,赤足踏入,坐到她身侧,抬手握住她的一把秀发,深深地嗅了一口发间的香气。
    菩珠问他今日去了几个地方,累不累,听他说把马都跑得口吐白沫,险些累死,示意他躺下休息。
    李玄度便顺势靠着她仰了下去,头枕在她的腿上。
    菩珠呶了呶嘴“那边不是有枕吗”
    李玄度顺手拿起近旁丢着的一册她读过的书,就着葡萄架上透下的最后一点黄昏余光,随意地翻了几下,口中道“那个太硬,我不睡”
    菩珠只好由他了,叫他张嘴,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刚剥出来的葡萄。
    他吃了一颗,说“这里也有冰”
    “哪里来的冰。是后头有个以前打的水井,涸了多年,清理掉里头堆积的淤泥和杂物,竟也出水,淀了些天,阿姆说水能用了,不但清冽,更是凉爽。葡萄便是放在井里湃过的。”
    他哦了一声,又吃了一颗她喂的葡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几句,菩珠想起叶霄的亲事,心里好奇,便问“那日你到底如何和叶霄说的,他答应娶王姊”
    那日李玄度对叶霄说,为了让上术国放心,也是为了解决都护府初来乍到的困难,他们这边,必须得有人娶上术国的王姊,这是任务。他觉得叶霄很适合,正好也可以解决人生大事,一举两得。谁知叶霄推脱,他就又说,原本是他自己打算纳的,但王妃极力反对,绝不容许他纳侧妃,他怕后强纳,后院不宁,无奈作罢。
    自己既纳不成了,总得有人来完成任务,上术国正好对叶霄十分满意,所以人选非他莫属,他非娶不可。
    便是如此叶霄最后才点了头。
    李玄度听她追问这个,自然不说实话,眼睛只盯着手里的书“他都这年纪了,有这么好的事,为何不应”
    菩珠想想好像也对,想到叶霄和王姊成亲后浓情蜜意,两人如同天造地设,心里也是欢喜,又喂了他一颗葡萄。
    李玄度吞了下去,用平淡的语气问道“你那日对王子说的,都是真的”说完悄悄看了她一眼。
    菩珠回忆了下,便明白了他的所指。一边继续剥着葡萄皮,一边道“我不这么说,他如何安心难道说殿下你不可靠”
    李玄度一顿,手跟着飞快地翻了几页书,又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那你那日为何不答应王子”
    菩珠道“殿下你可算是奇货可居,上术却一小国,且刚来就答应这种事,有些不妥。至少也要等到日后,遇到了一两个大国,若还有联姻之需,到时再予以考虑。殿下你说呢”
    她说完,再次喂食刚为他剥好的一颗葡萄,却见他紧紧地闭上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忽然拿书压住了脸,闷闷地道“不吃了,我饱了。”
    菩珠再也忍不住了,笑个不停,拿开了他压脸的书,哄他张嘴。
    他起先一动不动,忽然张嘴,连着葡萄,一口咬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叼住了,含在嘴里,慢慢地舔去她指上沾着的葡萄汁。
    菩珠只觉手指被他的舌给裹住了,又热又软,舔得酥酥麻麻这感觉仿佛随着手指透入了骨髓,又传遍全身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他睁眸,从她腿上坐了起来,凑了过来,张嘴含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她。良久,在结束了这个带着甜蜜的葡萄汁味道的接吻后,额头抵着她的额,低低地问“你是想我日后也吃别的女子剥的葡萄,咬她手指,像亲你一样地亲她嘴吗”
    她的呼吸变得又湿又热,摇头。
    他用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她发烫的面颊,用催眠般的语调继续催促着她“我要你说。你要不要”
    “不要”
    她红着眼睛,终于说道。
    李玄度的眼中终于泛出了一缕得意的暗芒,说“那你记住,日后都要这样。”
    她说好,乖巧无比。
    他再也忍不住了,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抱进屋中,掩上了门。
    白昼终于消尽了它最后的一点光芒,夜幕再一次地降临。
    夜风吹过,头顶的葡萄叶簌簌作响。
    阿菊坐在葡萄架下,手中摇着一柄蕉叶扇,唇边噙着微笑,想着明日该做什么好吃的,才能把她的小女君养得再胖一点。
    叶副统领的新婚夫人,看起来就很好生养的样子,阿菊心里很是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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