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任冕下陆邵舒。

    两个小时后,阿瑟兰总算搞定了突发事件,听兰瑟秘书官说埃文已经回了总指挥部,就驱车赶了过去。

    路上虽然非常嫌弃,但他还是到花店挑了一束月见怜,火红色最显眼的那种。

    阿瑟兰打了视讯,确定了雄虫的位置。

    黑黢黢的走廊里,埃文背对着阿瑟兰,光从他的肩膀流泻,黑色的头发和侧脸也像渡了一层光。

    他和阿瑟兰隔着一段距离。

    啪嗒,啪嗒,脚步声落在埃文背后。

    雌虫纤瘦的影子被拉长。

    “你跑这里做什么,兰瑟和我说了,你赢了。”

    阿瑟兰咳嗽一声,把手里的花递出去:“愣着干嘛,拿着啊。”

    埃文摇摇头。

    阿瑟兰绷不住严肃脸,又没有人,他解释:“生气我刚才有任务。”

    埃文垂眸,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不是,并没有关系。”

    阿瑟兰觉得埃文很奇怪,也可能是不喜欢花

    也对,早就说了,花卉根本就是萨尔的愚蠢品味。

    埃文的目光轻轻扫过雌虫银灰的短发,落到他的脸颊,他发现,雌虫的睫毛是深灰色的,像黑暗中的冰或者被染黑了的雪。

    这比喻不太恰当,但埃文只是想转移注意力,他编排了一些名词,然后延伸到他需要思考的地方。

    灰白色,那么也像地宫墙面的颜色。

    像角落的蜘蛛灰白的肚皮。

    像他的床榻。

    像翻开的书本。

    像墙上诸多冕下照片的背景。

    像孤岛上一座座的坟墓。

    像那扇门背后的灰白色污染源。

    只是不应是那个颜色本身。

    埃文平静道:“少将,申诉期的事请不必担心。”

    阿瑟兰不明白埃文为什么说这个,但是既然提到了,他也就厚着脸皮说了。

    告白这种事,不好让雄虫开口。

    银发紫眸的雌虫目若寒星,声音低沉轻飘:“不必担心申诉期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履行事实婚姻吗”

    埃文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抬眸时碎光撒进眼中,冷的可怕:“不是。”

    阿瑟兰愣了一下:“不是是什么意思”

    埃文嘴唇动了动,放缓了语气,接着说:“不必担心申诉期的意思是,我会离开这,安德鲁将军则会解决你的婚姻申诉问题。”

    阿瑟兰感觉自己听不懂了:“不是,你要走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这与你无关,少将。”

    雄虫冷漠到极致的脸色和过去完全不同,阿瑟兰气到冷笑,揪着埃文的领子:“与我无关,你是说,你打算拍拍屁股就走”

    埃文说:“严意义上说,是这样。”

    阿瑟兰差点骂脏话:“那过去的那几天,牵手,亲吻,吸吸呢算什么你觉得我们什么都没有吗随便到你想走就走”

    “没有,那只是你的臆想,少将。”

    埃文克制自己不去想刚才说出口的话,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去思考一些别的字眼。

    无论什么都行,只要能把他从悬空的状态中拯救过来,他让忽略走廊里气味,声音,颜色,把一切通通碾成不重要的碎片。

    让他恢复理智与平衡,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也不会让应该说出口的话在唇齿间滞留一个瞬间。

    并没有值得犹豫的地方,也不会有丝毫的不舍或者眷恋,甚至连这个词本身都是多余的。

    埃文并不需要那些,他只是想看看孤岛之外,发展几次一夜情,陷入快速便捷的肉欲。

    找到那些活色生香,热腾腾,充斥着廉价亲密感的关系,充当回忆而已。

    他错了吗

    没有,埃文一直是对的,他从来都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最好,他会尽力去做每一件事,忽略旁的因素。

    这个计划没有负担,而且会非常快乐。

    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埃文审视自己的内心。

    尽可能的忽略心脏里不适或者茫然的地方。

    不喜欢。

    不曾心动过。

    瞧瞧,这就是最好的回答,头脑呢,身体的其他地方也绝对支持这个答案,甚至可以为理智的决定欢呼雀跃,于是埃文看了看终端,说:“少将,我该走了。”

    阿瑟兰松手,冷笑。

    “走”

    埃文回答:“是的。”

    他握着手提箱,逆光站在阴影里,黑色的头发乌鸦一样,和黑暗连成一体。

    “我想,我应该没有让你产生什么误会。”

    阿瑟兰静静地看着他。

    埃文拍打着衣袖,平静回望。

    盛夏的夜晚,那吻就像羽毛一样轻,和蜂蜜一样甜。

    体验接吻那一项其实已经从列表里划去了,埃文想,他可能再也不会有那么棒的接吻体验。

    麦奈花和酒的味道,他以后也会喜欢。

    但雌虫并没有因为埃文冷理智的表现动容,他好像更生气了,双手捏成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埃文动了动嘴唇,想要说抱歉,或者一些其他的话,只要能让阿瑟兰看上去好一些。

    他其实做了错事不是吗不管是筑巢期,还是一些其他的举止。

    所以埃文冷漠的表情松了几分,他想和阿瑟兰道歉,许诺一些他能承诺的赔偿。

    并且他会安慰对方。

    消失后,或许没有几个月就可以忘掉。

    阿瑟兰匆匆忙忙点了一支烟。

    这个时候,他反而看起来更加冷静了,淡紫色的眼睛深邃沉冷,咄咄逼人。

    但太可笑了,在雄虫挑破这层关系之后,他居然无法在脑子找到合适的画面反驳。

    无论是牵手,对视,接吻,筑巢期,没有了两情相悦的外壳,看起来竟然真的没有喜欢或者爱的影子。

    阿瑟兰声音放低了一些,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年纪小就可以推脱没有经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告诉我,过去的十多天,你难道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没有。”埃文唇舌有一些僵硬,但他一向控制的很好。

    阿瑟兰顿了顿,忽然欺身,花束落下,拳头顶在雄虫耳侧:“没有”

    埃文推开阿瑟兰,语气平顺:“少将,我从未想过认真的谈恋爱,结婚,只是想随便找个雌虫一夜情而已,是谁都可以。”

    埃文从来不曾对别人撒谎,他向来坦诚自己的想法。

    阿瑟兰眉眼微沉,逼近一步。

    埃文跟着雌虫的步伐退后一步,倏而顿住脚,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退。

    阿瑟兰摘了白手套,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漠,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人难以忍受,嫌恶的东西。

    怒气在胸口徘徊,变成了唇舌间的利刃,他冷冷的嘲笑:“你是得了繁衍癌了吗就那么想要找虫做这种事,现在是复苏纪元,没有谁会围着一个雄虫转。”

    埃文沉默。

    其实,阿瑟兰可以不用说那么多,埃文需要安静一点,手指捏的泛白,但他脸上一丝遗憾或者难受的表情也没有。

    阿瑟兰正了正军帽,毫不留恋的和他擦身而过,埃文忽然拽住阿瑟兰的袖口。

    “少将。”

    阿瑟兰顿住脚步,侧眸。

    埃文松开手,茶绿色的眼睛湖泊一样清澈,却有一层看不明白的水雾,他抬了抬嘴角,语气平静又寻常,:“很抱歉,我向你撒过谎。”

    阿瑟兰嘲笑的挣脱袖口。

    埃文在原地站了一会,出来的决定其实是错误。

    一直平静的待在地宫,接受安排,老死,变成自由的海报,那其实也不错。

    阿瑟兰走后。

    走廊里响起规律的脚步声。

    穿着灰色兜帽长袍的祭司以及一众灰袍苦修士走到冕下身后。

    祭司摘了兜帽,露出一张冰冷出尘的脸孔。

    埃文和他对视,手提箱啪的落到地上,被其他苦修士捡了起来。

    “耀大人。”

    耀沉默,片刻后揉了揉埃文的头发,像是诘问,又像是关怀:“取下翅膀,你怎么敢冒这样的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十九年,我没有教会你责任两个字该怎么写吗”

    “被帝国倾其财力的供养,只因为一己私利,就可以弃之不顾吗”

    “自私自利,任性妄为。”

    “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你在外出了意外,地宫会面临什么”

    埃文的拳头在袖口里紧握:“知道。”

    耀第一天气到想打虫,现在已经很佛了,他吩咐修士去解决逃窜在外,却不懂得隐姓埋名的安尔。

    最后,耀戴上兜帽,下巴微抬,声音如同坚冰:“刚才那个银头发的雌虫,你喜欢吗。”

    “不,我不喜欢。”

    耀语气淡淡道:“如此,那就不带回去了。”

    埃文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金色的阳光。

    这样的地方,才是大部分虫所喜欢的吧。

    嘴角的弧度消逝,埃文戴上了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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