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泥潭里打滚,不让他爬起来。

    他这个人,脾气懒散,在这个世界上得罪的人屈指可数,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谁这么恨他了。

    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对方的底线比他想象的更低,或者说,根本没有底线。

    阿胜等他看完监控视频,从背包里掏出一沓白花花文件,递给江衍,“江哥,这是律师们整理出来可以起诉贝信鸿侵占他人著作权。”

    江衍捏在手中,掂了掂,顺手递给程见渝,“你要看看吗”

    程见渝心里一动,很快收拾好情绪,声音清晰“麻烦你和你的律师团队了,这笔劳务费,你的医疗费、误工费,我来支付赔偿。”

    他本来打算在影视圈站稳脚跟,拿到一座大奖后,与贝信鸿撕破脸,堂堂正正打一场官司。

    稳稳当当,干干净净处理这件事情。

    但现在贝信鸿急着吃牢饭,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如果他继续按兵不动,下一步受到伤害的可能是他身边的人,他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眼睁睁看着朋友因为他被陷害,那种愤怒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

    江衍定定看着他,半响没说话,他走到窗边,双手撑着窗台,深深吸一口气,鼻子里酸酸的,一手摸到口袋烟盒,又松开,淡声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这段时间,与其说是在追程见渝,不如说是给自己找回面子,那个曾经温柔乖巧的情人把他当个傻子一样愚弄,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耻辱的事情,耿耿于心,无法释怀。

    他试图给自己找理由,因为忘记生日,因为不记得吃海鲜,因为不够绅士体贴,因为

    归根结底,因为他不是温岳明。

    他恨程见渝,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可他舍不得,他就是犯贱,神经病,喜欢这个人,喜欢的要命。

    可他的冷漠忽视、绝情狠心,一次又一次伤害到他喜欢的人,落到这种地步,只能怪他自己,他现在只想知道,程见渝有没有对他动过心,至于喜欢,他不想问,如果程见渝喜欢过他,那程见渝得多痛苦。

    被喜欢的人这样无情对待,这种摧心剖肝的感觉他已经在尝了,不希望程见渝尝过,那样他会更恨自己。

    阿胜一看情况不对,溜之大吉,体贴的带上了门。

    程见渝嘴角似的弯了下,低头看着手背,“江衍,动心没动心过,又能怎么样人的心脏时时刻刻再勃动,真要心不动,那是死人了。”

    江衍这些日子对他多少有些真正了解,程见渝不会说谎骗人,这个回答代表某种意义上的肯定。

    程见渝对他动过心,或许在五年里某一刻,但这个动心还没发展,就被他杀死了。

    他转过身,后脑勺靠着窗户玻璃,看着程见渝神清骨秀的侧脸,完好无缺的手紧紧捏着,眼神黑沉沉的滚烫,极力克制的压抑,“我这段时间,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我就是喜欢你,特别喜欢你,我看见你难受,不看你更难受,我像有病一样和自己拉锯。”

    江衍停顿,微微侧开脸,声音沙沙,却有力度,“我特别后悔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时间倒流,我恨不得掐死当时的自己,但现在说这些没用,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逆转,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你,我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有错要认,认了就要改,这是做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喜欢程见渝,这辈子就是要和程见渝在一起,和其他人那都是浪费生命,曾经对程见渝造成的伤害,他自己亲手来弥补。

    午后的病房寂静,偶尔有人在门外走动。

    程见渝看向窗外一颗茂密的梧桐树,郁郁葱葱的叶子遮盖住阳光,不疾不徐地说“江衍,过期的东西不能吃。”

    像过期的生日,过期的蛋糕,过期的关心,过期的后悔,过期的东西不止百无一用,吃了还会生病,该丢进垃圾桶。

    他说完这句,视线扫过江衍泛红的眼眶,撞上他视线一刻,江衍微垂下眼,声音里带着几分强撑的挣扎,像落在蜘蛛网上的虫子像要摆脱却无能为力,“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工作,认真改变,你给我半年时间。”

    程见渝心底重重叹一口,不看他的眼神,迈下床,走出病房,留给江衍一个挺直傲然的背影。

    一个小时之后,一条来自明见工作室的微博登上热搜,配图是张这个年代罕见的手写,字体落拓不羁,风骨天成,一气呵成。

    20xx年x月起至20xx年x月止,编剧贝信鸿所签约、出售、上映的每一部作品,均是由我创作,其用不法手段获得,今日我正式向有关部门起诉贝信鸿及其工作室侵占著作权。

    落款是琉利漂亮的程见渝三个字,盖上明见工作室严肃正式的公章。

    姓名之下,多了一行骨骼凌厉的字,“天地之间有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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