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练的队伍在凌晨启程。

    彼时天还未全亮,整座冰川灰蒙蒙的, 只有少数几块更平滑的区域倒影着星星的天光。离开营地数百米后排泄物和垃圾的臭味才渐渐消散, 透出极寒冷处原本该有的气味来。海拔更低处还能见到刻着登山客名字的石碑,再往上走便只有被埋在冰雪里无法移走的尸体人们把这些遇难者当做珠峰上的路标。

    珠峰大本营的海拔有5000多米, 詹妮弗在徒步前三天觉得一切都好, 后面就开始慢慢吃力。自然之心陷入长久的沉眠, 只有地球意志通过庞大的珠峰在不断呼唤,这种呼唤极轻又极远, 仿佛蝴蝶的翅膀振过水面。抵达大本营的前一天她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头痛, 那种痛苦是如此剧烈, 以至于她险些要求随行队医联系直升机把她送回加德满都,如果不是第二天疼痛程度有所缓解的话。

    荒野挑战团队在大本营已经进行了三周的适应训练, 数名向导每天凌晨带着队伍在冰川上来回拉练, 时不时还进行几次从大本营到一号营地再到大本营的冲刺。

    这段路上最危险的莫过于昆布冰川本身,30的遇难者葬身于此。

    这里每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断裂和冰崩,小队第二次上山时,数人高的冰锥和冰块从高处砸下,一名夏尔巴人躲闪不及被砸中头部。选手们的运气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一名坦桑尼亚选手在返程时不慎坠入冰缝说实话,冰川上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裂缝如果不是领队索登眼疾手快, 恐怕这家伙连尸身都找不到。

    詹妮弗在一个石块边站定。

    这次拉练是冲顶开始前的最后一次练习,很快,最适合攀登的五月就将到来,他们也将真正踏上预定的天路。

    荒野团队并不是唯一一个团队, 整座珠穆朗玛峰上有超过五个团队在等候良机。96年发生的惨案改变了很多事,又好像没有改变什么事,当年几个团队共同冲顶已经是致使灾难发生的“巧合”之一,时至今日,珠峰堵车已经从巧合变成了必须考虑的因素。近年来尼泊尔下发的登山证始终在增加,商业团队的数量只增不减,越来越多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冲顶而狂风暴雪的空窗期只有那么多。

    “站起来”詹妮弗听到队伍后段传来一声呼喊。她朝后看去,只见选手阿克西姆正被夏尔巴人从地面拽起,跌跌撞撞地跟着人群朝前走。

    阿克西姆是选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今年七月他就有五十一岁了。五十一岁,詹妮弗想到,一个即使具备诸多生存知识肉体都有些力不从心的年纪,可不知怎的,有时候人就是能从自然规律里找出一条逆天的路来。

    “走吧,走吧”领队索登在队伍前列喊道。

    脚下的昆布冰川无时无刻不在发出沉闷的响声,远处珠峰峰顶向外飘出一条长长的扬尘般的冰晶,活像女神的丝带。从地上看它美得惊心动魄,但詹妮弗知道那代表着山顶正在遭受狂风肆虐。

    她想知道站在风中是什么滋味。

    8000米以上的地带别说不适合人类居住,甚至不适合人类踏足,人一旦进入这里就会缓慢死去,唯一重要的是,登山者能否在“死去”前踏足世界第三极,并且从顶峰安全撤离。

    晚些时候整支团队回到了珠峰大本营。

    32名选手中的3名女选手共用一个帐篷,詹妮弗睡在多洛雷斯和南德娜中间,有时也充当这两名选手的“缓冲地带”。南德娜对多洛雷斯的眼高于顶嫌弃已久,而后者对前者的装模作样也怀怨在心,詹妮弗有时怀疑她们是否也对她不满。

    这很正常。

    到达珠峰大本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一派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样子,在高山上待的越久,一些小事越是被放大。一个人很难在遭受低氧低温环境折磨时保持冷静思考,也很难在边头晕眼花边徒步跋涉时去在意公众形象,更别说是个人形象。

    对此,领队索登评价道“至少你们都是户外生存专家,尼泊尔政府并没有为南坡登顶设置一个明确的标准,只要有钱,他们几乎会为任何人颁发登山证。前年有几个只爬过入门级小山的团员和我们一起冲顶,去年团里还带过两个装假肢的老兵,他们都爬到了这座该死的山上。别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没有冲顶的资格,我对那些身负残疾心怀梦想的伙计满怀敬意,我对任何想挑战自己去圆梦的人都满怀敬意,只是作为领队,我们必须让团员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在城市里人们自有一套社交标准,但在超过8000米的山上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

    比起那些彼此不熟识的团员,荒野挑战团队在彼此不熟识之外还存在利益纠纷。这种利益纠纷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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