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应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看了看窗户外的阳光普照, 就好像她之前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譬如朝露,转瞬即逝。

    但是

    郑应选从小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认了那么多“好哥哥”之后, 仍能不翻船了。她可以清晰的记得所有人的喜好, 自己和对方的相识, 以及种种相处。偶尔的三言两语, 便会给人造成一种她对对方十分上心, 事事记在心上的感觉。

    天知道郑应选把这样的天赋用到这样的事情上,到底是一种杀鸡用牛刀的资源浪费, 还是对大启越来越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风气的嘲讽。

    总之, 郑应选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 昨天发生的事情绝对真实存在。那邪门的姬似雪头上有一团黑雾会攻击人,她明确的听到了姬似雪与黑雾说,要杀了她,哪怕不杀死, 也至少要毁了她的脸。

    她就知道, 丑人多作怪,姬似雪肯定嫉妒她的脸很久了那个贱人

    姬似雪惯来会装,又一次靠哭逃脱了惩罚。没有人相信她是恶意指使那东西伤人的,她也变成了受害者。

    郑应选嗤笑一声,倒也没有闹, 因为她很清楚她无法证明姬似雪的所作所为。若姬似雪能指挥恶鬼杀人,她又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这件事给神宫监的大人,请他们帮忙驱煞呢若她也是被恶鬼控制的可怜人,她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引得恶鬼来伤害郑应选了。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谁还不知道谁呢

    同为女人的郑应选,敏锐的察觉到了姬似雪真正的目的,恶鬼她确实想除,但她和恶鬼之前也肯定是合作关系。她想一箭双雕,把恶鬼和她这个竞争对手一并搞死

    幸好自己命不该绝,在神宫监的道士宦官以金光抵凶煞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被忽视,她被总理事太监的池大人亲自救了虽然她那个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到根本看不清东西了,但她很确定,一定是池大人做了什么,才真正的救下了她。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直接作用于灵魂,安抚了她所有的战栗与恐惧。

    她唯一比较担心的是,池大人好像也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她感觉那过于强势的力量不仅覆盖了她,还包括了当时的整个房间,并迅速朝着外面蔓延而去。

    希望池大人能没事。总理事太监不是她想求见就能见到的,但她可以打听。

    池宁当然没事啦,真正救人的是原君,不是他。但也不得不说,郑应选的敏锐是很可怕的,当时原君确实不只动用力量救了郑应选,他还做了别的。

    此时池宁正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借着和原君说话的名义,闭目养神眯回笼觉。

    那石簪执已经积蓄到了足够融合别人的力量,那神宫监的道士宦官学艺不精,本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原君缓缓给池宁描述着大多数普通人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但有了您就不一样了。池宁哪怕不懂,也要强行夸。

    是的。原君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莫名想要炫耀自己的强大,并不是对所有人,而是极少数特定的人,准确的说就只有池宁而已,我把那石簪执丢到离京城最近的一具刚死之人的身上了。

    具体在哪里不好说,还是原君的老问题,力量太强,不好控制。但这点原君觉得就没有必要和池宁说了。

    反正以那石簪的执着,她肯定是会想办法回来找姬似雪报仇的。

    而对方虽然强大,但还是不够强大,以当时的情况,她是看不破从中插手的原君的。只会根据表面推理,姬似雪要利用她杀了郑应选,再利用神宫监对付她,而她侥幸没死,还因祸得福,重新为人。

    哇,好厉害哦。池宁是真的困,捧的就很敷衍。等他搞明白原君到底做了一番怎么样的操作后,才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您会让人死而复生

    只是借了她一点力量。

    石簪本来是只能和已经越来越像她的姬似雪融合的,也不枉她苦苦埋线这么多年。但原君却可以让她融合任何一个人。用人类的理解,确实可以算是借尸还魂。

    但其实是不一样的,石簪只是一股执念,表现的再清醒理智像个人,她也终究不是。

    总之就是,不用担心姬似雪,会有人来收拾她的。

    池宁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生活简直美滋滋,好听的话也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开始从他口中说出您在我心中,就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厉害的木看看那粗壮的腰身,看看这乌黑发亮的颜色,摸摸这与众不同的手感

    在夸神方面,池宁再一次进化了。

    这天池宁本应该是没什么差事,在值房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奈何,不到晌午,师兄江之为的到来就打破了这一切。

    江之为急匆匆的来找池宁,一进门就坐下了,边给自己沏茶,边说“你听说了吗”

    “我应该听说什么”池宁正在吃朝食,他最终还是如愿又打了个小盹才重新醒来,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开始醉生梦死的一天,“你又犯事了”

    “啧,哪儿能啊。”江之为也和苦菜要了一碗和池宁一样的粥,他倒是不饿,就是馋了,“我明知道最近有人要对付你,不能帮什么忙就算了,至少可以做到不给你增加麻烦啊。咱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那还真是谢谢了啊。”池宁总会震惊于他的师兄竟可以把废物发言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说回正题。

    在新帝的后宫还没有“热闹”起来之前,他的前朝先炸开了,群臣激愤,吵的不可开交。臣与臣,臣与君,还有人明着站中立实则拉偏架,据说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下朝呢。

    也就江之为人脉广,兄弟多,才能在这么早得到消息了。哪怕是池宁在东厂的干儿子夏下,也没办法把这样的超一手资料在这个时候就带给池宁。

    一听说新帝倒霉,池宁可就不困了“说说,到底怎么了”

    起因源自于一个京城小官的疏奏,他对新帝请立已逝的陈太妃为太后,由妃陵改迁葬入帝陵,常伴君侧。

    这陈太妃便是新帝的生母,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给肃帝生了个儿子,以及在当年有琴皇后与贵妃隔空斗法最激烈的时候,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年幼的儿子闻恪在后宫之中博出了一线生机。她活着的时候分位极低,始终没有晋升,死后才追封了一级,又在儿子就藩时再次追封,才有了迁入妃陵的资格。

    就是这么一个在世时名声不显,才不出众的后宫女子,大概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在她死了十几年后的今天,竟迎来了如此的万众瞩目。

    新帝已经登基,给生母追封本无可厚非,但重点就在于,有琴太后这个肃帝的正牌中宫皇后还活着。

    用民间一点的说法就是,总不能越过正妻,先给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妾扶正吧

    新帝除了守礼以外的最大特点,就是孝顺,孝不孝顺肃帝不好说,但肯定是很孝顺为了让他活下去,而选择了自杀的亲娘的。但新帝心里也清楚,哪怕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也不能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无法胡乱给他娘升份位。

    至少不是现在。

    “从新帝登基后,并没有按照常规套路,大肆封赏自己的母族就可以看出,他那点小九九明显着呢。”池宁吃完朝食后,就该为了嗑瓜子听八卦,顺便给江之为分析局势。

    江之为自知自己脑子不好,听池宁这么一说,更懵逼了“很明、明显吗不是,明显什么啊”他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咳,那位为什么不封赏自己的母族”

    池宁却要大胆的多,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他有原君在手,连神出鬼没的执都不怕,更不用说人了。他咔嚓咔嚓的吃着炒瓜子,继续叨叨“因为新帝在等啊,要么耗死老娘娘,要么耗到自己地位稳固,再也没有人敢反驳他,到了那个时候,还不是他想怎么封,就怎么封”

    简单来说就是,新帝的守礼是带着一部分天然的狡猾的。他明知道他不应该给他娘升成皇后、太后,但他不甘心,他还是想这么做,也在为了这么做而布局。

    就像他明知道他不应该和自己的侄子抢皇位,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一样。

    有时候想法和真正去做的是两回事。

    江之为啐了一口瓜子皮“呸伪君子”

    “不不不,和伪君子还不太一样。”池宁有一说一,新帝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无限膨胀的欲望了,但,新帝也是个普通人,有时候他能克制住,有时候就克制不住了,“总之,现在这个请愿,彻底打破了朝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和平假象。”

    “新帝坐不住了暗示别人上折,他再半推半就”江之为倒也不算政治白痴,就是想的太浅。

    “都说了,现在新帝根基不稳,搞这一套为时过早。”池宁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师兄的大脑门,“如果是新帝命人暗中准备的,根本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多数的文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追封陈太妃为后的。

    因为他们也知道为了不让太后垂帘,他们硬生生把新帝退上皇位,是一件多么不厚道且对不起天和帝的事情。

    他们对此能够做到的弥补,就是支持大殿下闻宸成为太子,以及

    在这种时候成为“正妻党”,为太后张目。

    新帝现在就约等于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他驳了折子,不同意追封,那他以后再想追封他娘,可就更加师出无名了;但若他留了折子,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追封,又是真的站不住脚。新帝苦心孤诣好不容易才营造了一个框架的明君外皮,就真的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所以,这个请奏,不是真的在帮新帝,而是在坑新帝”江之为正在兢兢业业的剥瓜子,他这人吃瓜子就是这样,习惯先都剥好,再放在一个碗里一起吃。

    池宁吃瓜子就是正常的嗑一个吃一个,像只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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