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蘅诧异,“人家上山都带点心果子,你怎的带螃蟹麻烦不麻烦”

    璎玑重重点头,小眼神怨怼地往旁边瞟,“就是就是,麻烦不麻烦”

    奚鹤卿脸一黑,她立马迈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顾飞卿身后躲起来。

    “你不吃我吃”奚鹤卿一把夺过顾蘅手里的荷叶包,风风火火往山道上走。

    可这时,顾蘅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螃蟹的香味勾出来,哪里肯让当下忙提裙追去。

    奚鹤卿刚剥好一只蟹钳,顾蘅便就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啃上去,险些咬到他指头。可她一点也不脸红,扬起下巴,耀武扬威。

    奚鹤卿伸手去抢,她轻盈地闪身避开,吐吐舌头,趁他不注意,又抢走他剥好的另一只蟹钳。

    “你不是说不吃么这会子又来抢什么”

    “我何曾说过不吃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给你治治耳朵别等将来聋了再后悔”

    “那不如先请个大夫过来治你,把你治住了,我耳根就清净了”

    熟悉的吵架声入耳,顾慈掩嘴轻笑,头一回感觉这般顺耳。

    直觉有人在看她,她转目去寻,那感觉又没了。唯见裴行知笼着袖子,懒洋洋地侧靠在湖边柳树下,唇间漫浮着一丝浅笑。

    裴家家丁还不忘自己的使命,想上前赶人,裴行知摇摇头,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

    顾慈捏了捏手,深吸口气过去行礼,“大表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行知曼视她一眼,又转回去,“有话在这说便是,无人听见。若是去了别处,孤男寡女,落在外人眼里,不就成了二表妹与外男私下亲近到时二表妹不又得反过来埋怨我”

    顾慈一噎,心中暗自咋舌。

    这人面上瞧着云淡风轻,与世无争,没想到竟这么记仇。

    她语气冷下几分,“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我姐姐生性天真,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想必大表哥这般聪慧,应当也看出来,她并非没有心仪之人,只是自己没发觉罢了。”

    “别看我姐姐如今活蹦乱跳,她只是喜欢把事儿都埋在心里,若有一日,姐姐想通这事,只怕要终日以泪洗面。想必大表哥也不想娶一位心中念着他人的妻子,将来同床异梦吧。”

    顾慈一口气说完,呼吸有些接不上,身子微微摇晃了下。眼前伸来一只手,扶住她胳膊,帮她稳了稳。

    等顾慈站定后,裴行知又立刻将手收回宽袖中,侧倚柳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倘若我说,我不介意,枕边人心里装着别人,二表妹又该如何”他似笑非笑地道。

    顾慈忡怔住,全然没料到他竟会这般说话,折起眉心焦急道“大表哥这是强词夺理,你既对我姐姐无意,又何苦耽误她,也耽误自己天下之大,定也有独属于大表哥你的良人,作何要画地为牢”

    裴行知脸上笑的丝缕散尽,一声不吭,只凝神看她。

    顾慈尴尬地移开视线,心里无端有些慌乱,总觉有另外一个人,在透过那双狐狸眼看她,神情哀伤,叫她心生愧疚。

    柳枝拂过湖面,点开粗粗细细的涟漪,亦如顾慈此刻的心境,忐忑、内疚,又有那么一丝丝期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行知才偏头轻笑道“想结这门亲事的不是我,是祖母和姑母。嫁过来的不是你姐姐,就是你,莫非”

    他侧眸看来,轻慢地调侃道“慈儿千方百计阻止大表妹嫁入裴家,莫非是慈儿自己想嫁我”

    宛如一声闷雷劈下,顾慈脑袋“嗡”了声,瓷白小脸因怒气而泛起绯红,“你、你”见他面上笑意变浓,抬手似想替自己拂去额前碎发,她便冷冷拍开,寒声道“裴行知,请你慎言”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大表哥都不叫了。

    裴行知眺望她的背影,笑意淡下,神色冷漠至极,许久又笑了一声,满满皆是自嘲。

    是日傍晚,众人回来。

    璎玑玩闹出一身汗,趴在顾飞卿背上呼呼大睡。

    奚鹤卿还在和顾蘅吵螃蟹的事,只负责把璎玑带出门,却并没打算将人抱回去好生安置。最后还是顾飞卿将璎玑背回屋子,招呼丫鬟替她沐浴换衣。

    裴老太太得知今日寺庙中的事,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孙儿头疼不已。

    但她仍旧不愿放弃,又命人在鸟语林预备了一大桌晚膳,打算入夜后挑灯,边用饭边赏枫叶,届时再寻个什么由头,让裴行知和顾蘅去林子里单独逛一圈,总能处出些许感情的。

    可偏生顾蘅早间吃多了螃蟹,回来就开始闹肚子,别说去鸟语林用饭,就连地都快下不了。

    裴老太太自觉机会来了,忙打发裴行知去号脉,可等他磨磨蹭蹭过去时,奚鹤卿已经把全姑苏城的大夫都抓来,在院子里候着。

    裴行知打院子里走了一遭,边拎着药箱,怎来的就怎么回去了,好像就是去那散个步,气得老太太差点抄起拐杖敲他脑袋。

    顾慈在顾蘅身边守了许久,亲耳听见大夫说她无事,心才彻底放下。裴灵徽知她自幼身子就弱,三催四催地将她赶出去吃饭。

    此时秋月已升至柳梢头,潋滟清晖,照得满园如积水空明。

    顾慈踩着一地碎光,慢吞吞踱回自己院子。小慈和萝北瞧见她,便立马“喵喵”地跑来,分别蹭着她两只脚。

    顾慈将预备好的小鱼干喂给它们。两小只欢喜地“喵”两声,便蜷缩在一块吃起来。

    顾慈瞧了会儿,心中有些欣慰,亦有些怅然。左右眼下并无睡意,她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庭院中赏月。

    今夜月朗星稀,南天上的那颗北落师门在夜幕中越发耀眼,几可与月华争辉。

    离京头几日,顾慈还能从奚鹤卿那,听说一些关于戚北落的事。越临近姑苏,消息便越少,如今基本是完全断了联系。

    这次黄河汛情较之往年都要严重,地方官都自乱阵脚,若不是戚北落及时出现,稳定民心,只怕洪水还未褪去,叛乱就要先滋生起来了。

    也不知那呆子现下如何灾情这么严重,他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夜风萧瑟,竹影缭乱。顾慈拢了拢衣襟,抱膝坐成团,侧脸枕在膝上。

    姐姐生病,有奚鹤卿陪着。璎玑这时候大约已经睡醒,吵吵要吃东西,卿儿会帮忙照顾。就连小慈和萝北也成双成对,唯独只有她,一影伴一人。

    她由不得叹口气,仰面,怔怔望着那颗北落师门,伸出一根手指,将它周围为数不多的星星连成线,边写边低声囔囔“戚北落,戚北落,戚北落”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眼眶微微湿热,她吸吸鼻子,将熟睡的小慈和萝北安顿好,自己也回屋。

    墙头忽然想起一阵簌簌细响,顾慈猛地警觉,屏住呼吸回身呵道“什么人”

    又是一阵簌簌声,比刚才要大许多。她捏紧手中的灯笼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不停响动的树梢,脚一点一点朝着院门倒退。脑袋飞速转动,琢磨各种逃脱线路。

    不等她想明白究竟哪种法子更妥当,人影已从树上腾身而下,直挺挺站在庭院那端。

    稀疏的月光透过繁枝照在他脸上、身上,玄色衣裳便流淌出暗银色的光。面容五官棱角分明,线条利落,如刀削成,与生俱来就透着种高不可攀的尊贵气韵。

    只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时,依旧明亮炽热如昔。

    咚

    灯笼从手中滑落,烛火晃动两下,“嗞”声熄灭。

    顾慈仿佛不知道,思念太长太久,反叫她忘了眼下究竟该做何反应。小慈和萝北被动静惊醒,从窝里窜跳出来,绕着他蹦跳叫唤。顾慈却全然不知,就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

    戚北落失笑,抬手招了招,“慈宝儿,过来。”

    顾慈依旧没动,飞蛾振翅的声音,夜露滴落的声音,和远处丫鬟婆子们走动的声音,都在耳畔虚化。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已经在院子里睡着了,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如是想着,她抬手掐了把自己的面颊,“嘶”疼得直抽气。

    戚北落愣了一下,旋即笑出声,上前拥她入怀,帮她揉脸,“你个傻的,想知道是不是做梦,掐我不就行了怎的这么老实巴交,掐自己玩”揉了片刻,松开手,低头,“我瞧瞧,掐没掐红。”

    顾慈的脸没被掐红,可眼圈红了。

    拼命往他怀里钻,唯有这般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她才能说服自己去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戚北落如她所愿,什么也没说,就这般静静抱着她。只要她想要,抱多久他都不嫌累。

    熟悉的温暖和依赖盈满心间,顾慈孤寂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双眼似浸在水中的黑曜石,经他点亮后,顷刻间流光溢彩,“你怎么到这来了”

    戚北落剑眉一轩,指了指天上的那颗北落师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从前不是说,若是你对着那颗星星唤我名字,我就要出现。今日你唤了,我便来了。”

    顾慈一愣,不过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他竟然还记得面上微微发热,羞愤地捶了下他的肩,“我说正经的你到底怎么过来的外头的事都忙完了回京了没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可有打过招呼了他们没有不高兴臣工们可有微词”

    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的砸来,戚北落莞尔,在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上轻轻啄了一小口,“我也在同你说正经的,没骗你。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没有旁的理由,也不会有旁的理由。

    哪怕路上累死三匹千里马,只要能瞧见他的小姑娘,他便不觉可惜。

    毕竟这里可是姑苏啊,柳眠风的老巢啊

    他就算爬,也得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仙女们久等了,这章全员红包

    评论里有仙女提醒了我一件事,皇帝也该有名字,所以从今天起,他就是戚风蛋糕了反正都姓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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