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饭菜一口未动, 热气渐渐消弭, 冷意袭上。
    徐胥野遣散了书房里的所有人。
    原先书房里李贺话语不绝,虽聒噪, 但话多了, 碎了,总能有一两句钻进他的耳朵, 勉强遏制住他心里如野草般疯狂丛生的杂念。
    他这人, 当惯了将军,便练就了一身临危不惧的本领。再害怕、再忧心, 人前总能言笑晏晏,甚至还能打趣自己几句,如今, 也是。
    玫瑰花汁子的气息扑鼻,他看着自己手心的茧子, 又想起云雾初皱着眉嫌弃的模样。
    她是该不喜欢自己的。
    但是, 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努力迎合她的喜欢, 又是为了什么
    他鲜少这般迷茫。
    徐胥野单手撑着窗台, 一手挑起竹帘,倦怠的眉眼轻舒着,听到廊下细微的动静, 他静默不语,直到来人落座,拿起被冷落了许久的碗筷,慢慢进食的时候, 他才轻声道“你倒不客气,都道主随客便,也没见过谁家客人这般随便。”
    那人夹了一筷青菜,放到隆成小山似的米饭上,斜着眼瞥了一眼徐胥野手边的玫瑰花汁水,“真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他说着,就要掰开徐胥野的手,去瞧他掌心的茧子,话里的讥诮不停,“口口声声说着不喜云姑娘,背地里却随了她的喜好,口不对心,将自己拾掇成她喜欢的样子,你说你,有多矛盾。”
    徐胥野眼也不抬,面上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旋即被他嘴上的笑意盖过,“你今日来就为说这个看来徐胥成近日真是对你倍加爱护,卫尉大人不在宫中值守,跑来探听小王的私事。”
    何行时自顾自的用膳,“你那位皇弟知道自己这龙椅坐不稳,起初也算勤勉,日日批折子到夜半,可最近新得了位秦贵人,日日笙歌,只顾扯美人的香、艳鸳鸯肚兜大汗淋漓了,这个时候,哪里需要我在御前碍眼。”
    他“嘘”了一声,“皇帝虽信任我,但太后却疑心我,左右都讨不得好,那就来你这边叙叙旧。”
    “只是不巧,从昭成那边听了一耳朵,原来你这几日推辞风寒拒了早朝,只是为了替你们家那位相亲。不难受吗最近该是吃了不少醋,醋酸伤胃,总觉得得劝劝你。”
    徐胥野皱眉,早早下了逐客令,“今日不想与你叙旧,若没什么大事,趁早走吧。”
    他是不情愿的,脑子发胀发懵,早已没有闲暇的精力来应付何行时。
    何行时将碗筷放下,又是一笑“恼羞成怒了吗”
    徐胥野立即截断他的话,“没有。”
    语速极快,背过去不肯再看何行时,是个完完全全想要逃避的姿态。
    何行时叹息一声,“你这人,总是爱憋着的,什么话都憋着,什么想法也憋着。你再憋下去,人家姑娘可不等人。”
    书房中烛火灭了一盏,光亮淡了些,室内昏暗下来,徐胥野坐在圈椅里,眉眼晦暗,看不清什么情绪。
    他拿起了几案上那个剥好的橙子,好几天前就剥下了果皮,她给的,他那日落荒而逃,手里却小心捧着这个橙子,也舍不得吃,便日日看,夜夜看。
    水分蒸发的很快,瘪下去了几分,他握在手心里,总觉得分量变低了。
    他在她心里,也变轻了吧。
    “你老是这样,别扭又拧巴,倘若她真的寻得良婿,坐在了别人的花轿里,成为别人的新娘,你又当如何自处胥野,你对于自己太过自信了,你觉得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但其实,这一遭下来,牵牵扯扯,藕断丝连,她只是相看相看了别的男人,你就受不住了。”
    “你真的舍得吗”
    徐胥野不置可否,昏黄的光线里他看不见何行时审视的目光,也瞧不见自己脸上的苦意,这让他有了一种怪异的安心感,躁动的心慢慢安置妥帖。
    心一妥帖,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就倾巢而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从深渊深处传来,遥远的,不真实的,却又紧贴着自己的骨血发出
    “我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我怎么可能舍得,那可是云雾初啊。”
    喉间一紧,他双手抱出自己的膝盖,后背因为难受而微微佝偻着,烛火下,他的影子很是孤单。
    像个被人弃于一隅的孩提,因为不会有人哄他,便只敢在心里流泪。
    心里那个丑孩子哭的好大声。
    他清隽的面容微微扭曲着,声线在发抖,像是又陷入那个噩梦。
    “我娘,因我死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咽气,无能为力,她死的那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天寒地冻,她的身子冷极了,我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但慢慢的,连带着我,也一起冷了下来。
    赤红着眼死死的埋进自己膝盖中,肩膀耸动,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将这件事说出来。
    “要是雾初也”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深陷噩梦的孩子年复一年的将自己困在其中,以为不出去,便不会再伤害任何对他好的人。
    何行时慢慢的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声音放柔,想要安抚深陷噩梦中的他,“胥野,你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你不再无能为力,现在的你,完全可以护好她,不是吗”
    “或者说,将她放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何行时眉宇间闪过急色,手下的肌肉有力却单薄,触手一片冰凉,他慌乱去碰那人的额头,灼人的温度。
    军医连夜赶来,躬身号脉,却只摇头,“老毛病了,心病啊,王爷可是又忆起那件事了”
    见所有人都不吭声,军医望向那张因高烧而潮红的桃花面,叹息,“老朽虽不知道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但总归是王爷幼时发生的。孩子的心到底稚嫩,受一次伤,便会刻骨铭心,王爷自己走不出,谁也没办法。”
    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困于自己的心魔不可自拔,再简单的道理在心魔面前都不得解。
    那个大雪天抱着母亲尸体的孩子仿佛就定格在了那一刻,而后,便就再也长不大了。
    这一夜,徐胥野困顿于噩梦中,辗辗转转,都是那一双透水的杏眸,温和柔和,静静的看着他。
    而后,他听见有人贴近他的耳畔说,“你可以护好她的,你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
    雪地里那个赤脚的孩子仰头望着天,喃喃道“真的吗”
    坤宁宫。
    苏迭远慢慢的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眼眸,纤弱的长睫一颤,看到身边躺着的那个女人,女人眼角皱纹哪怕是不笑都会显现,年老疲态如吐着信子的毒舌已经慢慢爬上了她的身体,他微一反胃,直接起了身。
    长被滑落,光滑的肌肤上殷红的吻、痕是昨夜激烈的显示。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太监,服侍她总要靠着别的东西,他嫌恶的看着身上的痕迹,拾捡散落的衣物慢慢穿上。
    他心情还是不错的,云姑娘昨日送了消息来,说寻到了他阿姐。
    信鸽飞走又飞回,唯一的遗憾,总算是可以稍稍弥补了。
    床上的女人有了慢悠悠的转醒态势,他唯一仰头,径直跪了下去,等待服侍她更衣。
    多羞辱的事他都受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了,他要好好等待,等一个机会,可以彻底得了自由身,拿着这些年的积攒下来的银钱去寻他阿姐。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阿姐了。
    太后起床气很严重,他静默的处理着桌上的菜色,耳朵却听着太后养的暗哨传达的消息。
    事关云雾初,他听的认真。
    与云小姐的交易自己已经得了好处,那便更不能过河拆桥了。
    那暗哨恭敬,“雍勤王这几日除了有一次与云家小姐在西陵戏院听戏外出之外,便没有出过王府了。昨夜属下也看到军医匆匆而来,怕是真的病了。”
    他唯一停顿,抱拳,“只是,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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