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承天门少人来往, 人烟罕至, 皇宫中再是灯火辉煌,也没照亮这处。
    昭成事无巨细的说着白日发生的事, 突然, 一阵阴风吹过,让他浑身都抖动起来, 他耸着肩, 将衣衫往身上紧了紧。
    视野里一片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个卫尉大人的轮廓。
    他有些犯怵, 战战兢兢发问“我们离得这样远可以吗王爷还在那边出个什么事赶不回去”
    何行时正拧着眉毛想着事,闻言,直接丢回了一句话, “怎么那小姑娘还能把他弄哭不成。”
    昭成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发声, 卫尉大人性子冷, 他最是畏惧。
    他在心里默默顶嘴, 要万一呢
    常言道“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偶尔,这“万一”发生的几率奇高。
    安阳长公主生母是先帝的年妃,年妃性子跳脱, 为人亲和,早年间依附当今太后,因而,病故后, 太后也就优待了她唯一的女儿。
    而安阳长公主也将年妃的脾气随了七七八八,一张嘴抹了蜜似的哄的太后心花怒放,在宫里更是如鱼得水。
    就因为知道这些,云雾初才做此行为。
    上辈子她与安阳长公主交往甚密,知道这人心肠不坏,嘴巴却是个不严实的,什么话都兜不住。
    今日徐胥野与她对峙的那些算计不算计、诓骗不诓骗什么的话,若被她听了去,那还得了,定是会宣扬的满汴梁皆知。太后若铁心追究,说是欺君也不为过。
    最主要的是,被父亲知道了,定会极力阻挠这门婚事。
    云雾初两相为难,她耳朵通红,堪堪与他错开唇,但双手仍然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不容他推拒分毫。
    风阵阵吹过,沾了他气息的润湿唇瓣一片凉意,这丝凉意与身上的躁热冰火两重,又瞬间被燥热吸纳干净,形成更为迅猛的冲动。
    云雾初面色赤红,羞涩难当。
    安阳长公主抬手将宫灯提高了几分,朝他们走近。
    云雾初心里一紧,放在他腰上的手抓紧了他的衣袍料子。她清清亮亮的杏眸中透了些水汽出来,她抬高了下巴去看这个男人。
    杏眼里的乞求明晃晃的,看的那本就暗了些许的桃花眸更深一度,深埋在里面的情绪波涛翻涌,叫嚣着要冲出来。
    徐胥野的呼吸声微微沉了。
    安阳长公主的宫灯已经可以照亮云雾初的裙角,她头上的发簪在宫灯的光辉下熠熠,上面镶嵌的珍珠亮如皎月。
    只不过,这熠熠月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玄色斗篷彻底阻隔了光源。
    云雾初只觉得眼前一暗,他的气息便就铺天盖地包裹了她的全身,而她的头也被一只大掌按住,固定在了他的胸前。
    紧贴着他轮廓有致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几乎成了云雾初耳畔唯一的音,云雾初暗暗数了数。
    他的心脏竟是跳的比她的还要快。
    她被硌的有些难受,努力收敛着,想要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身形刚一动,就觉头顶一沉。
    他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上,嗓子里发出气声,这一声像是从身体深处憋出的,“别动,哪儿都别动。”
    话语间,努力克制的平稳声线仍然掺杂着几分颤抖。
    云雾初哪里还敢动,僵硬着身子只当自己是他怀里的一个木偶人。
    而后,她便听得安阳长公主清脆的声音先启“三皇兄”
    她声音里满是惊讶,她指指宫门又看看徐胥野这抻拽斗篷手臂环圈的姿势,很是不解,话语间都是疑惑,“就要下钥了,皇兄不出宫了嘛还是母后让你留宿”
    徐胥野将斗篷又拢得紧了些,这一下,就让安阳长公主辨出斗篷里的女人的身形。
    这有些诡异了,她三皇兄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这将个女人搂紧进怀里,还细致的用斗篷遮好,甚至连头发丝都舍不得露出来
    真是太奇怪了。
    “皇兄,你”她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抱着个女人”
    云雾初听着她的动静,无奈的闭了闭眼,看吧,安阳长公主嗓子亮心眼子也粗。
    一般人,见到这种情况不都是匆忙躲闪,或者装聋作哑,只恨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她就不,明白不了也要咋呼起来。
    果不其然,那一班交替轮值的侍卫连佩刀都来不及挂,就匆忙赶出探勘情况。
    云雾初感受到抵在自己头顶的下巴动了动,而后就是他阴沉的声音呵斥,他音量不大,却满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滚回去”
    这呵斥的是那群侍卫,安阳长公主吓的也一哆嗦。
    她的侍女凑近她耳朵嘀咕几句,她退后几步,干巴巴的讪笑几声,“皇兄,原是我孤陋寡闻了,春花小宴你得了新嫂子我还不知道呢,那恭喜恭喜”
    “斗篷里面藏着的”,她努努嘴,脸上甚至还带着暧昧的笑意,“嘿嘿”了两声,“可是新嫂子”
    徐胥野只觉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横凸的锁骨上几阵轻柔的泛痒不饶人,怀里的那人虽然身子四肢不动,但这眼睫毛却是忽闪个不停。
    他将她的头往下又按了按,这人,就连眼睫毛都要招惹他,勾的他失了分寸,乱了心神。
    “知道了还问。”他气不打一处来,都只是在气自己,“赶紧回宫,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安阳长公主虽是怕她这三哥,但实在是好奇心胜过了一切,临走前,还不望扭头喊了声,“那皇兄多和嫂子温存温存。”
    徐胥野险些拽下腰上别着的香囊去掷她。
    他克制着,脖子上青筋都绷起来,他松开了放在她后背与头上的手,安阳长公主一走,他声音就不再复之前的平稳,再开口,多了几分暗哑。
    “还不离我远点,人都走了。”
    此时,甬道之上,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云雾初慢慢挪着步子,一点点拉开与他的距离,又是行了一礼,恭敬的要命,她道“情急之下,雾初得罪了。”
    徐胥野将斗篷拢到自己身前,一只手揪住斗篷的两边,将自己的身体隐没在斗篷里,来遮住自身的尴尬,他慢慢调节着,“你可真是得嘴了。”
    云雾初一瞬间就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面色又红了几分。
    徐胥野慢慢地舒着气来缓解,他斜靠着城墙,借着墙壁上的壁烛,居高临下的将她微微抬起的脸看的一清二楚,面上带着一层子粉,这片粉里又带着羞红,本是清丽至极,但偏偏那柔软的唇瓣,红肿了几分,衬上那湿漉漉的眼,添了太多的妩媚气。
    汴梁最为清高的春日白梨花染了桃花的艳色,又纯又欲。
    徐胥野扣着斗篷的手猛的一紧,他心有余悸,幸亏,刚刚将她藏的严实,没让别人瞧见分毫这样的好颜色。
    云雾初努力为自己辩解,“王爷,春花小宴事出有因,雾初实在不想进宫,才出此下策。”
    徐胥野眼睛看着她腕子上的玉镯,垂着眼皮,只发出一声“呵。”
    她再狡辩,“梨花园,我问王爷,想不想让我做皇后。王爷给的答复是,不想。雾初这般做了,您何必再这这样。”
    她这话说的实在高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按照你心里想的做了,你还无理取闹怪我作甚。
    好端端的,受害者变成了一朵硕大的白莲花。
    白莲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面无表情的想了半晌,才转过弯来,“云雾初,你真是伶牙俐齿”。
    他又是心虚又是恼怒,“你给我时间回答了嘛爷想回答的时候,你就扑腾一声跳湖了。”
    云雾初面色不改,手却出了些汗,“无论如何,圣旨已下,王爷悔不得,雾初也悔不得。我终究是要嫁进雍亲王府,补了那雍亲王妃的位子。”
    她蛮不讲理,振振有词,底气十足。
    徐胥野深沉如夜色寂寥的眸子微不可察的闪烁一瞬,恍惚了一刻,又瞬间清明过来,眼底是只有他自己才可以窥探到的挣扎,“悔得了。怎么悔不了”
    云雾初锁眉怔怔的望他 ,不经意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王爷可是要去求太后悔婚”
    徐胥野在心里叹气,若他主动悔婚,她日后再另嫁别人定然会压低身份,他哪里舍得,又哪里忍心。
    他薄唇一抿,悠悠出声“叫你父亲来毁婚,就说雍勤王手上血债太多,配不上他女儿。还可说,你被猪肉蒙了心,我那时救你,你一时感动,让你生出些喜欢我的假象。”
    他一口气不停,批判自己来的得心应手,“猪油“这样的字眼用在自己身上也毫不犹豫,“左右不过是你不想进宫,闹这一出,就算毁了我与你的婚事,太后也不会再招你为后妃了。”
    云雾初咬住下唇,袖间剥了一半的橙子被她捏到手心,她低头不吭声,只专注着剥着橙子皮。
    徐胥野慢慢的站直身子,脑子里默默思考自己是不是哪一句话说重了。
    他呐呐地道“你嫁与我,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声音不自觉的放柔放轻,“你寻个清白人家,一辈子平平稳稳也是福气。”
    云雾初还不出声,发丝从肩上倾斜,挡了她一半的侧脸,烛火下,她的鼻尖小巧精致。青葱般的手指努力的剥着厚硬的果皮,圆润的指尖微微泛红。
    徐胥野略有些手足无措,就在他还琢磨措辞想要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更明确的时候,自然垂在腿边的手就被她牵起。
    而后,她摊开他的手心,手心的纹路复杂曲折,纤秀的手指一曲,手心里被她塞上一个透凉的圆状的物件。
    他低头一看,是她刚刚一直剥着的那个橙子。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用手剥着橙子,鲜嫩的橙色果粒不间断的一块一块露着,果肉表面凹凸不平,橙子的果汁也渗出些许,流到了他的手心。
    他完全不理解,手指一动不动,保持着她摆成的样子。
    他听得她说,“两次”,她伸出两只手指,嘴角勾起,笑意并没有消减,似乎之前他的那些话语对她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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