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跟菜刀交锋,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另一头,陆语冰放下了手机,神色如常给男秘书安排下周的工作。
小张憋红了脸,热气腾腾的第一手八卦,他想问又不敢问。
等男秘书走后,那个闹心的私人号码才重新响起。
陆董事长倒了一杯温水,慢吞吞咽着温软的滋味,一如她的楚楚动人。
“对不起,我爸的反应有点大。”小姑娘的声音糯糯的,里含着某种不安与忐忑。
陆语冰摩挲着水杯,落地窗映出一道挺拔成熟的身影。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这般说,以一种妥帖的、又过分理性的口吻,“你爸的反应很正常,说明他很爱惜着你这个掌上珍宝。我没有生气。”
女孩闷闷应了。
陆董事长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姑娘这是觉得他反应太平淡了,好像根本不在乎她。
他很清楚,自己隐忍克制,不比那些天性释放的少年人,多情而敏感,更能与年轻姑娘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年幼的爱情虽然美得惊心动魄,却也碎得轰轰烈烈,少年总是情绪化的,一经家长反对,这股情绪见风即长,厌恶、争执、反抗、逃离、崩溃、后悔,一步步,由情人变成怨偶。既然早就窥见了此路不通,又怎么会重蹈他人覆辙
他无法给予她少年般热情似火的回应,却能从别处略作补偿,用一个成年男性的成熟、宽容、忍耐,如长风,如深海,一一扫平他们面前的障碍。
这些事情,小姑娘现在是无法领会的,因此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徒增她的烦恼。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在家好好待着。”
“好。”
她重绽笑颜。
两天后,没等总裁爸爸找上门,另一位客人来了。
一辆车停在了曲家的门口,曲父抬头一瞧,脸色很不好,被曲母拉住了袖子。
父亲生生忍住暴走的冲动,去房间告知女儿。
琳琅拉开了窗帘。
楼下,年轻男人唇色苍白,雪白衬衫一尘不染。
阳光清透,枝影斑驳,却在男人的忧郁眉间侵蚀出痛苦之意,难掩形销骨立。
直到视线出现了一个人,他略微收敛情绪,并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不错。
“琳琅。”
哥哥沙哑着音色,不复平时的沉静清亮。他的紧张是如此的明显,想要靠近,又怯于她的排斥。
“我很快会回来的。”
琳琅没有寒暄,冲着曲母点头,快速钻进了车内。
他压抑着心尖的痛苦,贪婪地望着她的侧脸。
“专心开车。”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近在咫尺,陌生得可怕,“我想长命百岁,不想死于非命,你明白吗”
陆慕深低着头,一言不发,开到了民政局。
打开车门,琳琅一脚踩上阶梯,突然身体悬空,被人抱在怀里,硬生生挪了个方向。
对方箍得很紧,没有一丝缝隙,两条手臂横在胸前,压得琳琅难以喘息。陆慕深继承了他父亲最优秀的基因,整副身躯颀长挺拔,然而此时他大病初愈,胸膛轮廓清瘦纤弱,像是饿得摇摇欲坠的鹿,正衔着他生命中所能找到的,最后的一片蓿草。
路人们惊愕看着这一幕。
“琳琳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哥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声调尖锐急促,“我、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有那种事,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从头到尾,只有你啊你信我,真的”
手掌摸索着,抚上她的脸,陆慕深不敢强吻,两瓣冰凉的嘴唇卑微地贴着她的耳朵,弱气哀求,“我没骗你,求你,信我。”
她终于转过头,施舍般看了他一眼。
“你要我信你”她如同听见了笑话,冰冷地、不带情绪勾起嘴角,“那你当初,怎么就不信我一回你说我是你妻子,是以后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可是我的话,你从来都没听进去。反而是你妹妹,无论再无理的要求,你都答应。她即便刁难我,你也当是小孩子脾气,要我忍忍忍”
“我是来给你陆家当牛做马伺候小姑子的吗还是上天看我上半辈子过得太舒服,让我这个井底之蛙见识见识,看妹妹是如何勾搭哥哥,气死嫂子,双宿双栖陆慕深,你还要我怎样容忍大度”
温热的眼泪濡湿了她的锁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马路旁,一米八七的男人红着眼眶,难过地蜷着肩膀,小孩般地哭着。
他小时候是最爱哭的,摔一跤也要嚷得全世界知道他的委屈。可渐渐他知道,这没有用,没有人在乎他委不委屈,他们只关心陆家的太子爷优不优秀,值不值得培养跟尊敬。
为了跟初恋结婚,他第一次勇敢地违抗了家族、父亲跟母亲的命令,那么骄傲的,病得一塌糊涂的,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可是还是没有用。
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贪心,总想着世界和平,事事周全,人人都好。
更年轻得,还没学会如何更好地,爱年轻时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