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阴冷的眼风吓到了,犹豫了几下,还是抓起包包跑了。
    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会被这个愤怒的男人硬生生掐死。
    尤曼儿跑出了很远,远离男人的压迫之后,心头的委屈如潮水般涌出来,“凶什么凶呀,我爱他有错吗,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凭什么我就不能”
    曲锦文不知道尤曼儿的委屈,反正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他现在着手对付他那个“妹妹”,他怀疑这一切事情也离不开她的策划,不然,他怎么会被植入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还跟撞邪似的,毫无逻辑爱上一个母夜叉。
    晚上的时候,曲锦文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的号码,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略带嘶哑。
    “是我。”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很久以前,他们是一对亲密的兄弟,然而琳琅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血缘的羁绊,两人反目成仇。
    他们是彼此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是势不两立的情敌。立场十分微妙。
    “琳琅昨晚她出车祸了,车子冲出了围栏,掉进江水里。救上来后,肺部跟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与淤血,医生说她可能可能”
    可能会变成一个只能躺在病床上、被输液管供起来的植物人。
    曲锦文原本冷着的脸扭曲,脑袋不禁“嗡”的一声。
    怎么会
    她那么爱笑,那么鲜活的人怎么能变成一动不动的植物人
    男人的眼睛不自觉沁出了薄薄的雾气。
    等听到了医院的地址,他毫不犹豫抓着手机往外跑。
    “老板”
    换了一身休闲衣服的伴郎拿着文件,愕然看着对方头也不回跑远了,中途皮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摔了一跤。
    曲锦文气喘吁吁赶到了医院,在那个被告知的病房外,有人坐在金属椅上,双掌捂着脸,肩膀深深陷了下去。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对方又慢慢将手掌放下去,转过脸来看他,那个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犹如枯败的朽木,眼里消散了光彩。
    时隔一年,兄弟俩再次见面。
    曲锦文还记得那次婚纱店的打赌,两人以赛车做赌,如果他率先到达了终点,曲初溪就退出,从此不再打扰两人。没想到弟弟的狼子野心不在于赌注,而是要新郎死亡,永远不能出席婚礼,他在车上做了手脚。
    曲锦文一把揪住了弟弟的衣领,不顾周遭的视线愤怒大喊,“你到底是怎么样照顾她的好端端会出车祸”
    曲初溪脑袋往后仰,冷冷嗤笑,看着这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无比厌恶,“你还有脸问我她昨晚去找谁你他妈不知道吗”
    当他赶到的时候,那人毫无生气躺在担架上,叫她也不应,奄奄一息。
    他每次想到那个记忆尤深的恐怖场面,现在手脚还在直冒凉气。
    警方初步取证,是自杀。
    他不敢相信那个夜晚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的绝望令她选择了自毁。
    曲初溪突然爆发,抡起拳头往曲锦文身上揍,神态癫狂,“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还要回来她都答应我了,我们要重新开始要不是你,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都是你该死你死了多好”
    曲初溪的情绪积累到了顶端,他迫切要发泄。
    只是,当他要砸对方的脸时,冷不防回忆起了进手术室之前,她抓着他的手轻轻呢喃过的名字。
    这是她喜欢的人。
    要是伤了他,她会心疼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代替不了
    “嘭”
    一拳狠狠砸到墙面上,细碎的粉屑落了下来。
    “你进去吧,她在等你。”
    弟弟面无表情松开了手。
    只要她还喜欢他,他永远都赢不了曲锦文。
    曲锦文嘴角挂着血丝,那一顿猛揍他没还手,是应该的。
    男人摇摇晃晃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那垂落的黑发。
    她柔弱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绿色的管子紧紧勒着脸,随着主人微弱的呼吸起伏,罩面凝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那一霎间,他红了眼,几乎站不稳脚。
    “啪”的一声,曲锦文狠狠摔到地上。
    膝盖的疼痛他早就没了知觉。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路跪着挪到了床前,小心翼翼捧起了恋人冰凉的手心。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能力,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杀我也好,求你,不要用这种结局惩罚我。”
    “求你,你快醒醒啊”
    他反复道歉着,哀求着,却没有人应他。
    室内响起了痛苦压抑的哭声。
    他的忏悔,来得那么迟,她还能听到吗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门,是前来检查的医生。
    伏在床边的男人晃了晃身体,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他吞下了喉咙里的呜咽,布满血丝的瞳孔渐渐显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而在病房外的曲初溪,神情晦涩。
    他也下了某种决定,与曲锦文的想法不谋而合。
    曲家两兄弟联手的结果是可怕的。
    雷厉风行的哥哥重新接管了曲氏,而弟弟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动用暗地里的人脉,很快把那个神秘少女玉玲逼出了组织,成为黑白两道通缉的人物。
    曲锦文中过蛊毒,特意花费重金招了一批能人异士来对她展开围追截堵。
    玉铃毕竟是任务者,手上的底牌也不少,初次捕猎还让他们吃了不少暗亏。只是她是血肉之身,又孤独无援,怎么能扛得对方不知疲倦的车轮战她不由得暗自咬牙,面对世界两大命运之子的追杀,几乎等同于整个天道对她的排斥,这种情况在她以前的任务中从未出现过。
    又一次暗杀,玉铃积分耗尽,再也无法从系统中兑换工具了。
    她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阴森小巷。
    没有完成任务又提前脱离世界的任务者会面临非常严厉的惩处,属于自身的气运随之被剥夺,比没有积分还要可怕。玉铃正是明白这些规则的严苛,一直苦苦支撑着,谁知道那两兄弟没有丝毫的怜惜之心,要将她逼入绝境
    琳琅究竟是给他们灌了什么汤
    玉铃眼睛飞快扫视四周可以躲藏的地方,最终定格在一堆破旧的木家具之中,她凭借着娇小的身躯咬着牙钻进了缝隙中,又把旁边的破烂椅子扯过来,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脸。
    “哒哒哒”
    皮鞋踩在满是雪屑的地上,印下浅浅的痕迹。
    有人走进了巷子。
    玉铃竭力让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降到最低,几乎低不可闻。
    丝丝细雨夹在雪中,漫天飞舞,来人撑着一把黑色骨伞,不紧不慢在巷子里行走,步伐平稳。
    玉铃的视力很好,透过细小的裂缝,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黑色镶貂毛领子的大衣沾染了些许雪粒,那双撑伞的手比这漫天的飘雪还要来得精致,仿佛是艺术家手里细细雕琢的玉石。
    玉铃以前对这双手还发过花痴,那时男主还没有发现他的记忆出错,对妹妹的她百般怜惜。有一次他给她沏茶,那优雅的姿态令人怦然心动。
    而如今,这双手是用来杀她的。
    玉铃再一次嫉恨罪魁祸首,不知那女人使了什么妖术,曲家两兄弟为她神魂颠倒,还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她,她像过街老鼠一般四处逃命,窘迫无比。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对方一无所觉走过了她藏身之处。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
    她不由得松口气,慢慢挪开压在身上的东西,准备换一个地点躲藏,她也怕人突然杀个回马枪。
    下一刻,一管枪口抵住了太阳穴。
    玉铃浑身发寒。
    他不是走了吗
    哥哥的确是走了,拿枪的是弟弟,他一路坠在后头观察。
    两人说好了给她演一场戏。
    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兄弟俩骨子里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找到了”
    不远处传来哥哥温润如玉的声音,玉铃动也不敢动,僵硬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啊,找到了这女人还真能躲。”
    弟弟的声音偏向嘶哑低沉。
    他微微眯起漂亮杏眼,戾气深重。
    女孩因为他这句话而哆嗦了几下身子。
    她这副皮相生得不错,比起琳琅稚嫩的娃娃脸只好不差,被雨水洗刷后那张白莹莹的小脸格外惹人怜爱。逃亡的玉铃想着最后一招,哪怕是被抓了,她也能靠着美貌翻身,玩不玩物先两说,等她掌控了人心,迟早一雪前耻
    只是,她错估了琳琅的影响。
    兄弟俩心有所属,她长得天仙似的也没办法撼动他们的铁石心肠。
    曲锦文举着黑伞,慢慢踱到了废弃的家具边。
    玉铃接受剧情之后,一直以为弟弟曲初溪心思狡诈,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她也竭力避开他,怕对方给自己下套。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曲家兄弟流淌着一样的黑血。
    为鬼为蜮,丧尽天良。
    栽到他们的手上,除了求死,再无别的出路。
    比起冷漠的弟弟,哥哥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春风般清爽的笑容,不徐不疾地说,“会反抗的猎物才值得浪费时间,不然一下子就被玩死了,那该多无趣。”
    细碎的雪吹落到黑发上,他用指尖温柔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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