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旁人猜测的目光不作回应。
    纪母使了个眼色给儿子,对方只是颔首示意,让她不必担心。
    早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一连几天都是同一个样子。
    纪母有些坐不住了,趁着纪泽外出,便将琳琅叫到她面前,开始旁敲侧击她最近的情况。
    琳琅如何不知她想套话,也不说,只是默默低下头,任由眼泪打湿脸颊,把纪母看得心惊肉跳,直搂着她喊小心肝。
    这丫头一直以来都是那种疯疯癫癫的,好似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总是自以为是闯祸,有时好脾气的纪母都被胆大包天的媳妇给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对着她那理直气壮的说法,她又不能说她做得不对,只能兀自生着闷气。
    在她眼里,这粗俗无礼的乡下丫头担不起她纪家大少奶奶的名头,可架不住儿子的强势请求,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后来她才发现,那面黄肌瘦的丫头养了几个月,竟隐约显出了那人的轮廓,叹息一声后,她却为这孩子莫名同情起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纪母看向琳琅的目光愈发润出水来,又是同情又是愧疚,还有无尽的遗憾,毕竟那也是她的第一个大孙子,就这样去了。
    “你跟泽儿的日子还长。”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这个丫头了。
    琳琅伏在她肩膀上放声痛哭,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
    门外的丫鬟们露出不忍的神色。
    自从跟纪母谈话之后,琳琅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纪家水涨船高,丫鬟们伺候她也格外的勤快。
    纪泽的效率很高,给她请了三个大夫,一位是教她认字习文,一位是授她规矩,他还依照琳琅的意愿带了一位资历颇深的洋老师回来,专门教她英文。
    洋老师叫伯特,三十多来岁,身材高大,金发碧眼,风度翩翩的标准绅士。
    他是纪泽在做生意认识时的朋友,至今都有六年的交情了。纪泽知道这位好友擅长开解人,这次请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令他没想到的是,两人的进展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每次纪泽远远路过凉亭的时候,看到他们在谈笑风生,一旁的丫鬟们也露出了笑容,气氛轻松愉悦。
    铺着锦缎、染着檀香的厢房里,琳琅正趴在窗口边玩赏伯特送给她的金色望远镜。这小物件极为精巧,上头镌刻了怒放的玫瑰,大师级的手笔透出尊贵卓然的气息。
    显然不是街边那些小玩意能比的。
    “这东西会不会太贵重了”琳琅询问纪泽,“要不我给他退回去”
    “他不缺这洋玩意,你收着吧。”纪泽垂下了眉眼,视线里的少女一身白底缠枝淡菊袄裙上衣,蓝绫裙随着她轻巧走动开出一朵小花来。她十指纤纤把玩那金色的小玩意,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眸光,恬静如画。
    话虽这么说,纪泽也知道那礼物的贵重,选了天清闲的下午去拜访好友,带着回礼。
    伯特十分钟爱水边的住宅,迎面就是一片栽满了荷花的碧湖,只是秋时难见盛景,不过一片枯荷,倒也有意境。
    两人交情熟稔,纪泽轻车熟路踏进了他的卧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字画与古董。而痴迷于其中收藏的人居然破天荒没有在案前研读,反倒是苦大仇深盯着几个棋盘发呆。
    伯特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就朝他招手,“纪泽,你过来看看,这三个棋盘哪个比较有气运容易旗开得胜”
    纪泽嘴角微微一抽。
    接着这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就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大倒苦水,“你家那位下手太不留情了,我好歹还是她的老师呢,在一群小姑娘的面前也不给我保点面子,直接惨无人道虐杀”
    琳琅在洋文学习进步飞快,伯特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既然功课不成问题,课余时间就更充裕了,经常做一些小活动,比如较量之类。
    伯特选的是富有典雅情致的琴棋书画。他来江南也有十来个年头了,自认对这方面的储存还是可以的,于是就让琳琅先挑。
    琳琅最感兴趣的是棋,于是洋老师过了在江南最为水深火热的半个月,时常陷入了对自己智商不足的怀疑中。
    这时候的伯特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他觉得自己会输的原因肯定是纪家的棋盘跟他命理不合,所以打算把自己珍爱的古董棋盘都摆出来,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当武器
    “她会下棋”这下轮到纪泽吃惊了。
    之前路过凉亭看他们摆弄时,还以为是伯特在教她。
    伯特更愕然了,“难道不是你教她的吗”
    纪泽这会想起的是那姑娘皱一张包子脸举棋不定的模样,还装作无事往衣裳上擦手心的汗。
    她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从小接受这样的训练,所以每一门都要从头学起,哪怕是他手把手来教,她也显得十分吃力,可他知道她一直都有认真在学,虽然效果不大。
    后来他忙起来,这些事也就搁下了。
    没想到时隔一年后,再次听到的夸奖,竟是从他好友嘴里说出的。
    纪泽回到卧室,正瞧着那纤细的人儿满脸无奈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替她整理着衣裳。纪家百衣阁定制的新衣刚送过来,琳琅一人得了七套,半个时辰都耗在试穿上了。
    见纪泽走进来,琳琅想也不想就祸水东引,“夫君的衣裳也送来了,趁着晚膳前试一下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为大少爷更衣”
    站着的丫鬟们先是集体呆滞了一阵,这才手忙脚乱伺候纪泽。除了大少爷自己动手外,这种穿戴的事儿大少奶奶一直不假于人手,只是今天却开了例外。
    她们还不知的事,这个例外很快就成了常态。
    石青色缎绣长袍衬得他身姿修长如竹,衣襟上滚着飞云圆月,更显飘逸雅致。单看面相跟气质,人们怎么也无法将如此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同精明的商人联系起来。
    纪泽穿戴完毕后,琳琅象征性替他理了理衣领,往后站定几步,笑着说了一声夫君果然人中龙凤,便再无下文了。
    纪泽抿了抿薄唇。
    饶是最愚笨的丫鬟都看出端倪来了。
    昔日大少奶奶最喜欢便是看大少爷穿新衣了,那眼中的爱慕不加掩饰,说出的赞美更是直白热烈,臊得众女脸热。
    以前她们还觉得大少奶奶总有些多话,也不怕惹了厌,可现在少了她的圆场,加上纪泽是清冷的性子,一时间气氛竟然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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