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最近燕京很热闹,都议论纷纷说着新科状元胞妹与财神爷盛瑛婚事的事。
    程方南阴沉着脸。
    他不甘心,不甘心阮家步步高升,而他却活得有个行尸走肉的烂泥。
    他在酒肆卖了一壶酒,不经意间瞥见一抹有几分熟悉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阮呦自打那晚哭过之后就再没哭了,这些日子都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入睡就入睡。只是性子更静了,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爱出门,总会坐在窗户边上发呆。
    一呆就是一整日。
    嫁衣绣了几日,绣出来的花样粗糙简陋,难以入眼。
    最后实在没法子,陈娘子便将绣衣接了过来。
    阮家人担心她憋出什么事来,便找了个由头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阮呦也应了,提着针线篓子出去。
    许是好久没出门,光线刺眼,眼睛又有些疼了,看远处的场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她蹲下身轻轻揉眼睛,情不自禁地落泪。
    朦朦胧胧间,她看见一双黑色绣着金绣文的靴子,和朱红的衣摆。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陆长寅,他很高,身材颀长,穿着那件朱红色的麒麟炮。逆着光,看不清楚脸,阮呦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和浅色的薄唇。
    “呦呦。”他垂眸看着她。
    “怎么在这”
    听见他说话,阮呦思想恍惚,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到自己竟然走到陆府那条胡同来了,鼻尖酸楚得厉害,她抬眸轻轻唤他,“阿奴哥哥。”
    陆长寅伸手,将她下巴处挂着的泪珠轻轻拭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适,他僵硬一下,将手背在身后,指腹湿润润的,留着她眼泪的余温,他轻轻摩挲着。
    阮呦再忍不住,捂着脸呜咽出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呦呦,”陆长寅眸中染上心疼,心底如同火烤般煎熬。
    “别哭了。”难受的情绪从胸口蔓延开来,到五脏六腑,深入骨骸,快要喷涌而出。
    他受不了她这样的哭。
    舔了舔干燥的唇,他开口,“回去吧。”
    阮呦愣了愣,抿了抿唇说,“好。”
    她转过身,从篓子里挑出一把小剪子,将垂在胸前一缕青丝剪断,泪顺着下巴滑下,声音哽咽。
    “从今之后,呦呦再也没有阿奴哥哥了。”
    那一缕青丝缓缓地落地,在青灰色路面分外扎眼。
    人已经走了。
    陆长寅弯腰,将那一缕青丝捡起来,他垂眸看了许久,轻柔地将发梢沾上的尘埃拍去,像稀世珍宝一般贴身收好。
    赵乾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
    陆长寅仰了仰头,侧身与角落里一双偷窥的眼睛对视,他薄唇微微上扬,露出微讽的讥笑,缓缓开口,“杀了吧。”
    程方南看清了那双熟悉的眼,如同被蛰伏的野兽盯上,泛着腥红,狠戾无情,似乎下一刻就将冲破牢笼的桎梏,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他的喉咙。
    忽然间,遍体生寒,如同落入了冰窟,被冻得打颤,他收回视线,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跑
    快跑
    他用尽全力狂奔,风在呼啸着,刮着他的脸和喉咙,刺得生疼,哪怕腿软得打颤,他只想逃出去。
    哈哈哈哈。
    他恨不得仰天大笑,他知道陆长寅是谁了。
    阿奴,是那个阿奴。
    他要戳穿他,他要让他也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程方南近乎癫狂狂奔着,他神色疯狂,脸色涨得通红。
    他记得今日三皇子和封昀在春玉楼议事,他要去告诉他们陆长寅的秘密。
    不知何时,越跑越无力,从喉咙到胸口都在巨疼,他来不及多想,看着跃入视线的春玉楼,他激动地闯了进去。
    不、不对。
    他注意到周围地人惊恐地看着他的脖子,都离他远远的。
    他的脖子怎么了
    程方南抬手去摸,大片大片的血迹,滚烫的血早已染湿了衣襟,满手都是血,触目惊心。
    不
    他看见封昀的身影从楼梯下来,“封”
    他说不出话了。
    咔嚓一声,他听见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
    不能死
    陆长寅他是逆贼啊
    啊啊啊啊
    “啊”春玉楼的宾客妓子看着程方南的头颅从脖子上断裂,嘭地一声掉地,在地上滚落一圈,颅血飞溅,皆抱头尖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呦呦泪目从今以后,呦呦再也没有阿奴哥哥。
    阿狗宠溺嗯,从今以后呦呦多了个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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