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响起起伏的鸡鸣声,熹微的晨光从青瓦缝隙中透出来, 几支光束照进, 昏暗的屋子亮了些, 陆长寅眉头轻蹙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门吱呀一声打开, 阮呦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 正手撑着床榻翻身, 阮呦忙将手上的药罐子放在桌子上,急忙伸手拦住他,“阿奴哥哥你躺着别乱动, 不然崩坏伤口了。”
    她下意识喊出阿奴哥哥, 陆长寅身形顿了一下,没再动弹, 几缕碎发垂在鬓角,有些凌乱, 遮掩住的眉眼带了笑意, 他唇角微翘。
    被阮呦扶着靠在墙壁上,陆长寅目光注视着阮呦,喉咙震动,“别担心,我有分寸。”
    阮呦见他盯着自己, 方才反应过来,她低垂眉目声音变小,“陆大人, 该吃药了”
    她背影有些慌乱,舀了一碗药递给陆长寅。
    他却只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接过。
    阮呦盯着他,秀气的眉蹙了起来,有些不赞成,“陆大人。”
    陆长寅淡抿唇,“我手没力气了”
    “大人方才还能自己起身。”阮呦抿着唇。
    陆长寅从胸口闷闷地震出一声“嗯”了,有气无力地咬了咬舌尖,懒洋洋地蹦出一句,“刚刚用完了。”
    阮呦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样耍赖,僵持片刻,只能赌气地瞪他一眼,认命地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送进他嘴边
    陆长寅眉梢带了笑意,张口吃药,唇碰到勺子的时候却忽然蹙眉吸了口气。
    “烫吗”阮呦吃了一惊,以为是药太烫了,下意识伸回来抿了一口勺子。温度分明刚刚好,她也记得自己是晾凉了才端过来的。
    “大人方才为何”她抬眸,美目皆是茫然。
    “唔,药有些苦。”他鼻音浓浓的。
    阮呦觉得古怪,狐疑地盯了他几秒,她记得他不怕苦的。
    但见他坦荡荡地任由她打量想着许是在燕京三年养娇气了,也并未多想,重新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
    陆长寅偏了偏头,垂眸低笑,埋头吃药,唇轻轻研磨着勺子。
    亲不到她。
    这样也算是亲了吧。
    阮呦给他喂了药就去厨房,将他的饭菜端过来,还提了一个食盒。进屋的时候陆长寅手上捏着一张纸条,转过脸,目光去挪到她的手上提着的食盒,“打算去府衙看你父母和义母”
    阮呦点头,“大人就在屋子里静养,不要到处走动。”
    “你不用去了。”陆长寅道,“她们过几日就会放出来,府衙里有我的人,她们不会受苦。”
    阮呦愣了一下,却还是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娘她们怎么样了。
    “你去了府衙也见不了她们,阮雲拜了山长为师,成了他的亲传弟子,你父母的案子有人会去调查,很快就能破案。”陆长寅见阮呦担心,将实情告诉她。
    阮呦微愣,有些吃惊,“可是山长不是没有实权吗他能插手这些事对方是平南侯府世子。”
    阮呦平日和谢娉婷谈论过的官场的事,虽说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但山长的事,她听谢娉婷有提过,也就记住了。
    陆长寅淡抿唇,没有告诉她阮雲拜入山长需要牺牲些什么。
    阮雲的恩师是林氏一族,而山长是左党嫡系一脉,阮雲拜山长为师,成为亲传弟子的意义很重大。这与国子监里普通的师生关系不同。阮雲会因此背上叛师叛道,依附权势的骂名,他的前途一生都会和左党牵扯在一起。
    阮雲不会希望她去揣摩这些朝政之事,他也不希望她被这些事扰心。
    “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陆长寅将纸片揉了揉,修长的手指根根合拢,片刻后摊开时成了一团碎片。
    阮呦明白他的意思。
    那些陷害阮家的人,一是为了阮家食肆的食谱,二是因为她。
    想起在衙门见到的程方南,阮呦的脸色忽然煞白。
    陆长寅瞥见她惨白的脸,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声音放轻下来,带着点哄人的意味,“这段时间忍一忍,等过些日子,他们就跳不起来了。”
    阮呦咬着唇摇头,额头冒出冷汗来,“我、我昨日在府衙遇见一个人。”
    陆长寅能感受到阮呦的害怕,察觉出不对劲,他蹙起长眉,声音沉沉,“什么人”
    “一个本该被我杀了的人。”阮呦垂下眼帘,恐惧弥漫心头,削廋的肩膀抑制不住地轻颤着,“逃荒的时候,他被我杀了,我亲手将刀刺进他的胸口”
    “他当时是死了的”
    “可是他活了我又看见他了”
    她抬起眸,满目惊恐茫然,眼睫沾着泪珠。
    “阿奴哥哥,”她松开咬得殷红的唇,指节泛白,声音哽咽,“我想杀了他。”
    她不想杀人,可是她害怕程方南。
    她看见他就怕。
    怕的要死。
    逃荒的时候他几次想强暴她,她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真的失身了。这么多年,她日夜梦魇,睡不好觉。
    只要一回想起,她就怕得要死,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绝望。
    陆长寅看着惊恐的阮呦,心底泛疼,记忆如潮水涌上来,他记起她说的是谁了。
    “呦呦。”胸口有些窒息的疼,他捏紧拳头,喉咙干涩。
    “他想让我做外室,还说,还说如果我不服侍他,就会被人转手相送,沦为玩物,”阮呦垂着头,木木呆呆的,“说我会被其它男人玩死”
    泪珠顺着下巴低落,她抬起头,杏眸茫然无助,“阿奴哥哥,我是不是祸害,为什么就要被人这样践踏侮辱。”
    “我是不是要把脸毁了才不会被人这样惦记,才不会给娘他们带来灾祸”
    如果不是她,娘她们也不会被关进府衙受罪。
    “呦呦,别说了,别说了”陆长寅声音沙哑,再也克制不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用劲地按着,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他心疼了。
    他抬手用宽厚的大掌轻轻拍着那张瘦薄的背,下巴抵在她鸦青色的秀发上,紧紧克制着呼吸。
    阮呦的耳边响起他冰凉却狠戾的声音
    “我会帮你。”
    杀了他。
    所有欺负她的人都不能活。
    阮呦哽咽着,这些天提心吊胆,片刻都不安稳,此刻便爆发出来,后来哭累了,直接睡了过去。
    陆长寅搂着她娇软的身子,鼻尖尽是她身上的馨香,低眸看着哭得昏睡过去的小人儿,眼眶脸颊鼻尖都是红红的,委屈巴巴又可怜。
    他抱着她,狭长的眸盯着她看,低低叹了口气,眉眼间狭着无奈。
    明明说好的,不能再和她有什么纠缠。
    可他舍不得。
    断得一干二净是不可能了,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他就守着她,护她一生平安。
    就做个大哥哥,只是哥哥。
    日头渐渐大,天从蒙蒙亮到透亮,阮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绣春刀与绣花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带带带太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带带带太监并收藏绣春刀与绣花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