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鬼神神差, 赵凛伸手将程玉酌拽进了怀里。

    她身上还有夜风残留的凉意, 钗环凌乱,发丝飘飞,扬起的脸让他正好瞧清她眸中的情绪。

    这惊慌多么熟悉

    “是不是你”

    赵凛声音低哑, 问出了口。

    早在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之时, 程玉酌便脑中轰然一响。

    耳中的一切如潮水退去,她看着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

    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是月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让那夜的情形瞬间充满了程玉酌的大脑。

    她浑身陡然颤了起来,要将赵凛甩开。

    可赵凛越发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扣在了自己身前。

    另一只手更是扣住了她的腰,让她分毫不能离开。

    目光如火焰一样灼烧着她。

    “是不是你”他嗓音低哑中暗含几分确信。

    程玉酌要窒息了

    她惊愕地看向赵凛,这一刻, 她怀疑赵凛就是太子

    当年太子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住了她, 扣住她的腰身,告诉她

    “你已经尽了人事,该听天命了”

    想到从前,程玉酌心下狂跳, 浑身血液倒流。

    赵凛的目光一瞬不错地落在她身上,程玉酌不知他到底是替身,还是太子

    只是不管是谁, 她都不能露出马脚

    多年在宫里练出那份冷静, 如同寒冬里的冰水一样将程玉酌瞬间淹没。

    一呼一吸之间, 程玉酌屏气凝神。

    接着,“冷静”二字全然占据了她的心神。

    不能出错

    她深吸一口气,要让一切没有任何破绽才行

    她眸中神情变了一变,变得疑惑起来。

    她问赵凛,“你在问谁”

    她一副完全不知赵凛所云的模样,且目光直视着向赵凛看去。

    程玉酌完全当眼前这个人就是替身,和太子毫无瓜葛。

    她不停地暗示自己,以至于同他灼热的探究目光对视,也能强忍着稳住片刻的心神。

    她看着赵凛,赵凛也看着她。

    夜风在两人脚下旋转,除此之外,周遭的一切仿佛凝固。

    终于,赵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没再从程玉酌眼中看出任何与那人的相似之处。

    “不是你吗”他不甘心地最后问了一句。

    程玉酌却好像明白过来似得,突然同赵凛轻笑了一声,“认错人了吗”

    她这般问了回来,赵凛沉默了。

    他知道,她不是。

    赵凛失望地收回目光,也松开了扣住程玉酌的手。

    夜风迅速从两人中间吹过,带走那片刻接触的温度。

    程玉酌稳住脚步,从他身前退开,看了一眼赵凛。

    “我方才也险些以为,太子爷竟到了此地。”

    她这么说,冯效几个都提了提心。

    赵凛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方才程玉酌奔来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被程玉酌的言语扰乱,他已经记不起方才她跑来时,那眼眸中如出一辙的惊慌了。

    赵凛转了身,不再看,大步离开了这树下。

    冯效连忙上前替他遮掩。

    “姑姑此番受惊了吧,这天黑的厉害,难免会认错那两个贼人我已经捉了,姑姑不必害怕。”

    程玉酌这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模样,连声道谢,“多亏你们了”

    她和冯效两人将这两个贼拷问了一遍,很快得出了结果,竟也是小夏氏派来的人。

    小夏氏让两人将程玉酌抓了,带去城里交到小夏氏的亲信手里,如何处置便不晓得了。

    程玉酌不用问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又问了两个人,“你们为何来此抓我和秦玉紫又是什么关系”

    可是两人并不晓得秦玉紫,只是跟着她们往后山来,眼见秦玉紫和小丫鬟与程玉酌分开,便立刻下了手。

    程玉酌没再打探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劳烦冯效将这两个人带回城里。

    回去路上,程玉酌没有小马可骑,坐进了赵凛的马车。

    马车里黑着,只有车帘被风吹起的时候,有一两缕月光照进来。

    程玉酌就算想装作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也不可能。

    她不知道赵凛为什么突然将她拽进怀里,问“是不是她”。

    程玉酌想偷偷打量他一眼,却听到他突然开了口。

    “你可知何情薄,可曾用过此香”

    又是何情薄,出宫之前那日,东宫就曾查过何情薄

    程玉酌再次稳住了心神,她说知道,“是种香料,只是听闻,并未用过。”

    “真未用过”赵凛看过去。

    黑夜中,她眸中仍有晶晶光亮。

    她说是,眼眸之中没有丝毫异常,“我们这些宫女,怎么敢用香呢”

    赵凛沉默了一下,“那香味道很淡。”

    程玉酌心下自嘲,“再淡的香,也总会有人能闻到,不用才最妥当。”

    赵凛闻言,不再多言,闭起了眼睛。

    程玉酌说的不无道理。

    再淡的香也是香,那人为何敢在宫中用香

    又或者,她根本不是宫中人

    赵凛想不明白,却听程玉酌轻声问了他。

    “那香怎么了”

    赵凛不会告诉她,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马车静静的,只有车轮吱呀吱呀作响。

    程玉酌看到赵凛闭目养神,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内里的衣裳早已湿透。

    “冷静”,将她从悬崖拉了回来

    只是她心中也疑惑万千。

    她在怀疑,眼前的这个所谓的太子替身,会不会就是太子

    方才的一幕与五年前重叠起来,她又开始发抖。

    她连忙从脑中赶走那些画面,不停暗示自己,就算师父没有告诉她实情,眼前这个人也不会是太子。

    太子怎么可能满臂刀伤

    太子怎么可能蜗居小院

    太子怎么可能亲自过来救她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储君,会去救一个不起眼的老宫女吗

    程玉酌之所以能平稳出宫,就是因为从不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

    所以,眼前的人不是太子,只是太子的替身罢了。

    程玉酌按下了千般疑惑,马车已经来到了万寿平安宫门前,和秦玉紫一干人遇到了一起。

    程玉酌下了马车,秦玉紫立刻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菩萨神仙保佑,程妹妹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程玉酌并不想提小夏氏的事情,只说是有两个毛贼,见她穿戴不凡,想要索钱,她伺机跑了出来,倒没受什么损失。

    秦玉紫连忙在旁满天神佛的念着,程玉酌还问她,“姐姐没出什么事吧”

    秦玉紫连道自己没事,“我就怕你出了事,若是你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你弟妹交代是我去你家中拉了你来拜佛,又是我拉了你去后山寻那井真真是不应该”

    她这么说也有些道理,若是程玉酌出了事,秦玉紫自然是第一个要被问询的。

    只是她们要到后山去寻井,是那老道是算出来的。而且老道士还说秦玉紫要同程玉酌,半步不离。程玉酌之所以落单,是因为她不想走了,想留下等待。秦玉紫勉强不了她,才出现了状况。

    这样看来,秦玉紫的作为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就算出了事,她是第一个被问询的人,也不是最被怀疑的那一个。

    要是怀疑她,她肯定要说,“如果是我要害程妹妹,怎么可能由我来拉她出去呢”

    程玉酌还没怎么往下问,秦玉紫就按照她的思路说了一遍。

    “ 我可真是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如果是我要害妹妹,怎么能亲自拉你出去呢”

    程玉酌听她说了这话,心下自有思量,嘴上却连忙安慰秦玉紫。

    “姐姐不必着急,我这不是没事吗”

    她一副信任秦玉紫的样子,秦玉紫才松了口气,唉声叹气一番,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令弟手下的人还挺厉害的,人手甚是有规矩,比伯爵府的还要强几分是你们家的护院,还是他百户所的亲兵”

    程玉酌可不想跟她提起赵凛的事,说都有,“没想到伯爵也出了人,是姐姐过去报的信吗”

    秦玉紫立刻又警醒了起来,解释道,“我进了城,伯爵府离的最近,所以才先去了伯爵府没想到令妹还挺得伯爵夫人的欢心,伯夫人亲自派人寻你”

    程玉酌看了她一眼,笑笑,“也没什么,是伯夫人和世子夫人疼她罢了。”

    时候不早,众人不便在城外多耽搁,立刻往城内去了。

    程姝早在城门口等着了,要不是伯夫人让她出城,她恨不能亲自前去搜山。

    如今看到程玉酌平安回来,激动的哭出了声。

    “姐姐你没事吧”

    程玉酌连忙将她搂在怀里,“没事,姐姐没事”

    秦玉紫在旁又免不了一番解释,见马车上的“程获”没有下来,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姐弟相聚,连忙走了,说回头请程玉酌吃饭压惊。

    程玉酌又安慰了她一番才将她送走。

    秦玉紫一走,程玉酌脸色就冷了下来。

    程姝这边,只一心认为是小夏氏所为,“那悍妇什么都能做出来”

    程玉酌点了点头,“人已经抓到了,确实是小夏氏派出来的人。只是方才那位秦司衣,你日后若是见了她,也避她几步。”

    “难道她和小夏氏同谋”

    程玉酌向秦玉紫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证据的话我不能说,可是宫里出来的人,哪一个是简单的”

    程玉酌让程姝将这两个贼人,也同上次那个纵火贼一起关好。

    等到小夏氏事发之日,就让她的这些人手,将她死死扣住,不得翻身

    如今天已经黑透了,程玉酌只怕程姝回程路上再有个三长两短,跑到赵凛的马车前,同赵凛商议。

    “ 能不能借我两个人送小妹一程”

    赵凛从车窗看了她一眼。

    方才,他已经从缝隙中看到她同妹妹紧紧抱在一处了。

    春夜的风还冷着,她说话时带了浓重的鼻音,看他的眼神里有抱歉的请求。

    赵凛蓦然想到在树下将她扣在怀里的情形,她眸中的神情也是那么让人心生怜惜。

    他说不用麻烦,声音放柔些许,或许连自己都没察觉。

    “你上车来,让成彭他们转道去永兴伯府便是。”

    这便是要替她绕路了。

    程玉酌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自己人都是他们救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程姝坐着伯夫人的马车,又有程玉酌一路在后面护送,到了永兴伯府自然是安然无恙。

    程玉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同赵凛一道回了程家小院。

    两人在车中并没有一句言语,回了程家,气死风灯将院中的一切照亮,赵凛才看到程玉酌下巴上竟然有一条红痕。

    他的目光在程玉酌脸上轻轻一落,程玉酌便感觉到了。

    她蹭了蹭,“小伤而已。”

    又想起来还没正经向赵凛道谢,“此番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就算跑了出来,估计还在狂奔回城的路上,上气不接下气呢”

    她竟然还有闲心打趣,赵凛真是无话可说,转头进了东厢房。

    程玉酌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从他问过何情薄之后,便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何情薄到底代表什么呢

    若是太子,她或许能猜到一二。

    可他是太子替身,何情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程玉酌猜不透,小棉子却从东厢房里快步走过来,将一瓶药膏放进她手里。

    “程姑姑,这是玉容膏,你拿去用吧”

    程玉酌反应过来,连道不用,“小伤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姑姑就留着用吧”

    小棉子看程玉酌接了下来,才回了东厢房。

    “回爷,程姑姑已经接了玉容膏。”

    赵凛沉默着没有出声。

    小棉子正思索着要退下,他开了口,“匣子拿来。”

    小棉子连忙转身去拿,刚走了没两步,就被赵凛叫住了。

    “算了,叫冯效过来回话吧。”

    小棉子惊奇,却不敢表露半分。

    “是。”

    翌日,仍旧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可程玉酌既没有在院子里面打理花草,也没有坐在廊下做女红,连静静和桐桐都安静了下来。

    刑春昨天走得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小棉子,“小棉哥,姑姑今日怎么了,为何早间也没吃饭我过去给她送水,见她一直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想事,脸色也不太好,眼下发青。”

    小棉子也不知道程玉酌在想什么事情,他猜测可能和程姝有关系,让刑春午间做些可口的饭菜,谁想到到了中午的时候,程玉酌还是将饭菜退了出来。

    刑春疑惑极了,问了静静,“姑姑怎么了”

    静静“汪汪”

    静静是说不出来什么有用话的,刑春见小棉子在竹林下面洒扫着,又过去找他出主意。

    “小棉哥,姑姑两顿不吃饭,你说这能行吗我瞧着她还坐在窗下想事呢”

    两人都向程玉酌窗下看去,确实看见程玉酌一上午都坐在那处。

    小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更不知道怎么跟刑春解释,自己不方便去打扰程玉酌。

    小棉子正琢磨着,听见了赵凛的脚步声。

    小棉子赶紧同他行礼,刑春好像找到了管事的人,赶紧又把这话同说了一遍,“ 姑姑本就清瘦,这般不吃饭,人怎么受得住”

    她确实清瘦,腰间不盈一握

    赵凛心思陡转,又立刻收了回来。

    他问,“是不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她有什么爱吃的”

    刑春想了一下,还真没想出来,“姑姑这几日做的都是药膳,还真没瞧出来姑姑的喜好。”

    赵凛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吃的东西,都是程玉酌按照任太医的建议做给他的。

    赵凛叹了口气。

    她必然是在思量她妹妹程姝的事情,现如今能让她犯愁的,还有什么事呢

    赵凛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程玉酌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赵凛一眼瞧见她,果见她眼下发青,一副一宿没睡的样子。

    程玉酌昨日忧心忡忡地刚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就在梦中惊醒了。

    只要同赵凛有些接触,总是免不得在梦中惊醒。

    程玉酌睡不下了,心里更是琢磨起程姝的事情。程姝身边有个长着獠牙的小夏氏,她越想越不安稳,只怕夜长梦多一样。

    程玉酌看见赵凛有事的样子,正要问,赵凛已经叫了她,“你得吃饭。”

    原来是这事。

    程玉酌笑了一声,“没事的,我在宫里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多了,早就练出来了,我眼下还有些事,回来再说吧”

    程玉酌要去永兴伯府,说完转头就走。

    赵凛一顿,直接叫了成彭,“去找人跟着程司珍。”

    程玉酌一听,立刻说不用,“在城里没什么事的,不用派人了”

    她见赵凛皱眉,连忙压低了声音,“这些人都是太子爷拨过来照看你的,昨天已经劳烦他们了,不用派人跟我了。”

    赵凛顿了一下,不由暗觉好笑,只好跟程玉酌说,“这里我还能做主。”

    程玉酌却摇头,“不好,虽说你能做主,可若是被太子爷知道了,定是对你不利。”

    赵凛听出她确实在为自己着想,又解释,“太子并不是那种严苛的人,不会在意的。”

    谁想程玉酌还是摇了头,脸色严肃了几分。

    “那到底是太子,是储君,心中如何想,怎么是我等能揣测的”

    赵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一旁洒扫的小棉子差点将盆打落在地上

    程姑姑,可真敢说啊

    程玉酌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变得诡异,她也不想再提关于太子的事,连忙说自己要赶紧走了,说完同赵凛道谢点了个头,快步离了去。

    而赵凛定在院中半晌,才稳住了气息。

    他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了,直接让成彭派人暗中跟着程玉酌。

    脸色不好地回了东厢房。

    程姝名下有个不起眼的脂粉铺子,这铺子老板娘是程姝从前的丫鬟,她替程玉酌装扮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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