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了一些的祁年,费劲地抬起手指了指站在篮下扶着膝盖大喘气的几个男生,气哑道“你说你们,没事干嘛非要找他打篮球,这不是给自己找虐吗”
    赵子琪平静了一下呼吸,从篮下走过来,伸出手,把在地上躺尸的邓文琦拉起来,笑了笑,眼睛却是看向祁年的“这不是高三都要结束了,以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同班三年,约出来打一场球,不算过分吧。”
    邓文琦闻言也只是笑笑,没有在说什么,拉着李子琪伸出的手站起来。
    顾惜的电话过来的时候,祁年正在换衣服,白色的t恤衣摆恰好遮住一晃而过的好看利落的腰线,邓文琦用手指转着篮球站在更衣室外面等他,见他久久不出来,忍不住走进去,表情探究“阿年,你这段时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呀,难道有情况”
    祁年刚刚把电话挂上,凉凉地看了邓文琦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把放在储物柜里的东西略微收拾了一下,道“我等会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
    邓文琦来回打量了祁年好一会,默默在他旁边站定,一点不见外地无赖道“没关系,那个,刚好我待会没有什么事。”
    祁年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略微偏头抬眸定定地看了邓文琦几秒。
    不一会,邓文琦举手投降,一边倒着退出去,一边表示“啊,我刚刚想起来了,我等会还真的有事,先走了,先走了。”
    嘴里说着先走了,邓文琦离开的速度却堪比乌龟,祁年一点不为所动,把背包单肩斜背在左肩上,靠在储物柜边,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知道祁年是认真的,邓文琦耸了耸肩膀,有些好奇,随意挑起一个话头“刚谁的电话呀”
    祁年沉眸合上柜门,思绪思及那个名字,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似乎又有了翻滚的倾向,心头的躁意丝丝缕缕地累积着,男生的头微低,大半的面容掩在了影影绰绰的光线里头,气质清贵,一双眸子沉冷克制得像是深冬的夜。
    邓文琦没有注意到发小的不对劲,依旧兀自捋着虎须,“我上次听我妈说,苏林现在在你们家住,你们两”
    “没什么,走了。”没有再理会邓文琦的耍宝,男生的声音比以往来得更沉,更冷,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邓文琦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看着祁年从门口离开,一时之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打从他认识祁年开始,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作为四个人当中的面瘫脸,祁年的表情越是平静的时候,往往说明,他的心情越是起伏。
    更衣室里边瞬间安静了下来,邓文琦靠在柜子上,看着祁年离开的方向,想到还在体育馆外面等着的赵子琪他们,认命地准备给祁年收拾手尾,正主虽然走了,但是场面还是要圆过去的。
    七月的江城已经是盛夏,落日绚烂浩大,深深浅浅的橘色铺陈烂漫,光线在教学楼间的回廊中曲折,折射出层层叠叠的阴影,苏林站在廊桥上右手抱着一沓子试卷,左手手蜷起来的小指动了动,神色有些尴尬地听着对面陌生的男生的表白,几次试图打断,都被对方涨红的脸色和过于诚挚的眼神给噎了下去。
    在男生看不见的背后,从外面回来,准备去年级组盯自习却在中途撞上这么一出告白戏目的发哥脸色分外好看,警告似地看着想要给男生做提示的苏林,看着男生的目光就像看一头想要拱自家好白菜的猪。
    已经七月底,暑期将近,再过一个多月,这一届高二就要上高三了,在这样的关口,高二级的老师尚嫌复习的时间不够,那里容得了学生玩早恋这一套。对于年级里长得出挑成绩好的学生,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以这样的心情,看跟苏林表白的男生,可不就是一头想要拱白菜的猪吗
    男生一无所觉,磕磕碰碰地说着自己的欢喜。偌大的空间里头静悄悄的,只有男生稍显青涩的紧张的声线在空气中震荡。
    苏林望天我已经努力了,奈何队友太菜,带不起,带不起。
    眼见发哥的脸色越来越青,兀自沉浸在自我思绪里头的男生对于环境的变化全然免疫,苏林的眼神开始发飘,余光瞥到祁年的身影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视线很自然而然地又飘到其他的事物上去了,权当打发这段有些无聊地表演时光。
    大概是受了高考过后,高三空荡荡的教学楼的刺激,高二的同学们好像突然意识到了高三对于她们来说不仅是人生的节点,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它还是人生的岔路口,可能,跨过这一步,很多人,就再不复相见了。
    被这样的心情驱使着,那些被压抑着的、懵懂的感觉开始像野外的蔓草一样狂野生长,给高二老师的打击初恋小分队增加了不少业务量,发哥想抓典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奈何,大部分一中的学生在跟老师们的斗智斗勇当中,变得贼精贼精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愣头青,想也知道发哥不会轻易放过。
    祁年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男生那一句“我喜欢你”,心头升起的烦躁更甚之前,他从小跟着祁伯山长大,情感向来克制淡薄,偏偏天资出众,家世不凡,和众人有壁,日久天长,更加添了十二分的凉薄。
    从这一方面看,祁伯山对于祁年的教育无疑是失败的,他教出了一个完美的高高在上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老人的孙子,一个父母的儿子;但是他也是成功的,除了过分冷漠,祁年身上有着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应该有的所有品质,担当、果断、冷静、克制、坚定,天生的领袖型人才,他已经优秀到,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能够让人忽视他的年龄、外貌,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在他的身后。
    这样一个继承人,除了过分优秀,优秀到作为长辈的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能力去约束他之外,再没有别的毛病了。
    对于祁年来说,这样的心情反复体验,让他有些新奇的同时,更多是不受控制的烦躁,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男生定定地站在对面,过分绚烂的夕阳在他脸上刻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一张俊脸显得越发轮廓分明,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苏林眼神发飘,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男生磕磕碰碰地把话说完,身后听了全场的发哥突然自背后冷哼了一声。
    高二的学生对于发哥的声音,都具备了独特的辨认技巧,苏林眼见着男生的脸色“刷”一下变了,战战兢兢地回头,蓦然对上发哥那张骤然放大笑里带刀的笑脸,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那场面,老实说有些辣眼睛。
    发哥向前倾了下身体,把自己的身高拉低,本意是传达自己平等交流的作风,但是在男生看来却有着大头放大的惊悚效果,一中的学生都知道,一中的老师喜欢玩“民主”那一套,以学生为民,做他们的主,那种“民主”。
    为了最大程度降低学生的逆反心理,在这项“民主”过程中,通常都伴随着一场言语batte,一中的学生都一致认为,他们的老师要是有哪一天在教育界混不下去了,都可以适当往辩论界发展一下。
    大约是发哥往日的“丰功伟绩”太多,男生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语速贼溜,仿佛跟刚才磕磕碰碰告白,死活看不见苏林暗示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个老师,我们刚才在排练新的话剧,怎么样演技还不错吧,啊,对了,刚才化学老师说找我有事,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两人是什么反应,脚底一抹油溜了,发哥大约经验比较多,很快反应过来,追了上去,留下苏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样的告白,虽然没得灵魂,但是莫名很符合一中男生的人设,比如说最近被化学老师追着狂补题和实验死活没胆子告白的朱钧敏。
    果然,一中的男生活该单身,此句苏林引用自方安安语。
    把一直用右手抱着的试卷换到另一只手,苏林对着那个不知名的男生和发哥离开的方向感叹了一句,正准备回去教室把卷子整理一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暗,手上的卷子就被人接了过去。
    “经常被告白”
    作者有话要说16年的时候去了一趟南京,应该是农历七月十四前后,因为至今仍记得那次晚归傍晚河边暗淡苍凉的火光和纷飞的灰屑;去了南京江东门纪念馆,没敢多呆,也许就像常说的少年不知愁滋味,当时在馆里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像是补充历史知识,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太过冒犯,立刻就低头出来了。
    然后今天公祭日,看到南京鸣笛致哀,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想再去一次江东门纪念馆。
    有些语无伦次,词不达意了,希望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大,和平永存对生命的敬畏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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