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林昭十分后悔,在他手脚换药还要倚靠秦思的关头上,他实在不应该得罪对方,虽然秦思用学位证保证说适当按压有利于血液循环,冻伤好转,可林昭坚信,他不过是为自己公报私仇找一个借口。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秦思帮林昭绑好手脚上的绢带,一本正经道“我去帮你讨回半只子鸡,不用太感谢我。”

    “我谢谢您叻。”二级残废林昭面无表情地捧哏。

    秦思忍不住笑了下,径自推门而去。林昭瞪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草鞋被秦思出门时顺手捡了出去,总不能赤脚出门,真的会死人的。

    大雪放晴的第三天,积雪依然又厚又软,路上闲逛的人很少,只有沿途桑榆光秃秃的枝干。秦思久病之后体虚内弱的问题终于暴露无遗,稍稍走远一些便觉气息不稳,腿脚酸软,不得不背靠树干,闭眼调匀气息。

    这时一个麻衣妇人怀抱布包,匆匆而过。对方衣裙单薄,洗得发白,不像主家妇,倒像使女一类,走得又急又快,显得双腿膝盖处不太灵活,像是受过什么伤。里东比旁的地方更宽敞一些,住得多是家资丰厚之人,秦思看了眼她所来的方向,约莫是东三户一带。

    梧桐里每户编次比邻,孙广在东七户。秦思一路数号,终于看到了孙宅,孙家占地颇广,远远看去屋舍连绵,走近以后有杂七杂八说不上什么动物的声音传出。

    天寒地冻,畜牲叫声也显得有气无力。他的敲门声很快被人察觉,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面色黧黑,皮肤粗粝干裂,像是常年暴晒在日光下。

    男人神色警惕“你是什么人”

    “我是林昭表弟,代他来拜访孙君。”秦思不卑不亢道。

    男人拉耷的眼皮微微一抬,打量了一番秦思,“等着,我去跟家主说一声。”

    片刻之后,男人重新开门引秦思进去,看方位像是侧间,远比他们北三十四户的屋子宽敞,直棂窗上糊了薄纱,鲜洁如霜雪,朦朦胧胧透着天光,隔绝了北风的凌虐,显得格外温暖。

    秦思坐在西下首的草席上,暗自琢磨孙广这人。他是梧桐里的富户,在以地为生的农耕时代仿佛是个异类,旁人多是主业种地,副业养些三牲六畜,孙广却以此为生,养了五花八门的动物,供应有钱有闲的贵人。其人热爱附庸风雅,至今大龄未娶,媒人多次说合未果,据说想娶个儒生之女,因此被不少人嘲笑异想天开。

    以上八卦均由林昭友情。从这些看,他应是个心思活络、心气颇高的人。

    秦思等了好一会,孙广才姗姗来迟,直裾宽袍,头上以幅巾遮髻,一副文士打扮。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不修边幅,神情散漫。

    不知名青年随意坐在席上,一腿平放,一腿微屈,上半身挺直伸了个懒腰,率先开口问秦思“你是林昭兄弟他怎么不亲自来”

    “家兄手足皆被冻伤,不便于行,尚在家休养,由我代他登门。”秦思阳翟话的确不太利落,好在他预先打好了腹稿,音调含糊,字句还算流利。

    “哼什么不便于行昨天还活蹦乱跳去替役,今天就伤得出不了门,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任他欺骗吗”何群好不容易磨得孙广带他见一见林昭,谁知对方竟没来,失望之下不由起了刁难之心。

    秦思看一眼孙广,他淡定的坐在席上,恍若不闻,摆明了不会出面解围。

    秦思一哂,问何群“家兄病伤,君可愿赠一些盐粮”

    对方一愣,不悦挑眉“你这小子,就算是他病了,又凭什么要我赠你盐粮”

    “那君可愿资助衣绢”秦思又问,只得到对方轻蔑一呵。

    “既然如此,”少年抬眼,眸中隐有锐意流转,“无利可图,我们又何必欺骗你等”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明晃晃的表示他没有欺骗的价值了。何群面上有点挂不住,眼珠一转,又奚落道“说什么无利可图,你前来不正是为了讨半只鸡吗”

    “什么半只鸡”秦思错愕一瞬,后又义正言辞道,“我今日所来是代兄长致谢,谢孙君昨夜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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