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摸烟盒。

    又忽然记起,他在她面前从不抽烟,甚至连烟盒斗不带。

    因为她每次闻到烟味,都会皱眉。

    半晌,他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竹影在两人身上流淌,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股市行情,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想和她的小助理说说话,却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几个和工作无关的话题。

    “以后不要穿这种裙子,你腿这么短。”

    “”

    “你今天的妆是闭着眼化的吗眼线都画到眼皮底下去了。”

    “”

    “你是不是又偷偷减肥了我警告你,你再减就不是缺乏女人味的问题了,而是缺乏器官的问题。”

    “”

    没有人回应。

    他转过头去,看到他的小助理已经罕见地没经他批准就睡着了。她靠着一堵坍圮的青灰色墙壁,婆娑竹叶在她脸上留下晃动的剪影。

    他脱下眼镜,长久地看着她冷冷清清的侧脸。

    烟瘾慢慢从喉咙里泛上来。

    像是痒,又像是在完成一个多年前他就该完成的仪式。他伸出手,像怕惊吓到什么,慢慢地、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吻了下去。

    蒲公英被风吹起。

    她醒来时,许尽忱已经不见了,身边空空荡荡,只有几杆竹子在风里晃。

    已是夕阳西下。

    整晚的失眠和一天的滴米未进让她头疼欲裂。她渴,却没有食欲。每当她想到食物,尤其是肉类,就有粘腻的触感顺着食道滑上来。像一尾细长的蛇。

    李维多随手从头顶摘了一片竹叶,放进嘴里。虽然不知道许尽忱为什么没有叫醒她,但她睡过了约定时间这么久,按这个男人的性子,大概不会等。

    真渴。

    这里荒无人烟,他们来一路居然没有看到小卖铺。李维多从长椅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回秋平衍的院子,想讨一碗水喝。

    可大门口居然没有人。

    门是关的,可围栏却不高。院子空空荡荡,只有不远处窗子下有个水龙头。此时日轮逐渐沉下山岗,澄澈水液在薄暮绯红的折射中,像水晶摔碎了崩落在地上。

    李维多别的本事没有,爬墙本事一流。

    很快,她就翻过了那堵矮墙,走到水龙头边,把嘴凑过去,就着深秋一点凉意,小口小口地喝。

    或许是她刚醒来不够警惕,又或许是这些细节太微不足道。

    以至于她没看见,她头顶那扇窗户,正被一双修长的手,慢慢推开。

    那种香气又来了。

    他不应该没关紧窗户,以至于风过窗而入。他本正伏在案前,但当那阵香气散入鼻尖时,他手中的钢笔,划破了纸张。

    他不应该匆忙起身,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院子里熏香还燃着,袅袅的烟丝缠过他的手指。那种香气又来了。和那天一样,是除了院子本身和黄连木,还散溢在他空气中的,第三种香气。

    灰尘、书页和桂花。

    芸香、檀香和奇南香。

    这是他尘封的幻觉。早年通过焚烧香木和干花来保存古籍,好的奇南香,只用檀香木根,香气十几年不散,穿越厚重时光,从荒荒旷旷的神话里走来,从虚虚实实的觉醒里走来。

    如此熟悉,如此荒谬。

    荒谬得仿佛从未从在。又如此真实,真实得就像一种先知、一个预言、一段历史。

    他推开窗。

    李维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正站在窗边,垂眸望她。

    他们离得那样近,秋天的天空又那样轻,蓝得像直接用颜料挤在苍穹上。

    他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一点臆想般的蓝沉在他眼眼底,沉静得她能清晰地,在他深秋潭水一般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李维多“”

    这是何等的孽缘。

    上次许尽忱的合同被风吹走,她随便翻了堵墙,就闯进了他家。今天她只不过想在这荒郊野外喝口自来水,仍是随便翻了一堵墙,又莫名其妙闯进了他家。

    不是,他到底有几个家

    李维多还记得他看不见。慢慢伏低身子,脱离他目光的掣肘,想像上次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可还没来得及抬脚,就听头顶的男人说

    “凑近一点。”

    李维多“”

    “我知道你在这里。”

    男人冰雪般的面容望着她,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声音很轻,像山上树木被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我也知道你想偷偷溜走。但从这里到门口有133米,就算飞奔,也要15秒。大门的远程遥控器此刻就在我手里,你可以试试看,在跑到门口之前,它有没有合上。”

    李维多“”

    实际上他手上并没有任何遥控器。

    但那种强大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气韵,使人不由自主就要去相信,或者臣服。总之,不敢赌。

    “过来。”

    李维多站在那里,没有作声,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凑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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