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货并不多, 还都是些琐碎的小件,所以只有黎多宝五个人在这里。
    他在一边, 大约是闲着没事, 走过来站到黎多宝身边,看她做事。虽然年纪比较大, 但身姿英挺, 眸光深邃。
    其它人正在搬东西,黎多宝则正将杂乱的箱子分好类,又一样样贴上标签,写清楚是从哪个仓库调来的什么型号的东西。食物用绿签, 武器用红签,零件用白签。这样不用打开箱子, 到时候一望便知要取的东西在哪里。
    “虽然从这里拿出去并不多, 但不知道您是要送到哪里去, 如果那边堆积的货物不少,那这样看得清楚些,也方便取用。”黎多宝给他解释。
    中年人点点头,问她“你叫什么”明明她胸牌上就有名字和编号。
    “黎多宝。”
    “是新生吧”
    “恩。”
    “前几天我到江南来, 也没有看到过你。”
    “今天才刚来的。”黎多宝把标签纸撕下来, 细细地贴好。
    他还想再问, 黎多宝已经贴完,过去和同伴一起搬东西了。
    这时,有个颇有些年纪的随从过来,恭敬地说“先生, 要买的东西都买了,这边货上完就可以走了。”见他望着一处,于是抬头也顺着看过去。才发现,他是在看一个小姑娘。
    “先生”随从试探。
    “她长这么大了,眼睛很亮,看上去身体很好,面色也很红润。”中年人喃喃地说“罗氏的偶,是不是和真人是一模一样的那她现在,本人就是长这个样子了”
    随从怔怔,顿时恍然大悟,连忙眯着眼睛向远处张望,想看得仔细些。手甚至都有些发抖。原本他还有些不解,主人亲自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却没想到是为这件事。
    但到底年纪大了,看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就立刻警醒起来,说“先生,快进去吧。一会儿人家觉得奇怪,怎么您老盯着不认识的人看。”
    中年人一向谨慎,但今天却有些与平常不太一样,直到听他说话才回过神,立刻点头“也是。”叫随从“海明,你这里看着。”
    被称为海明的老随从,送主人进去了,便自己站到货舱外头。
    五个学员来来去去,都得要经过他身边,他时不时会问一句,这个里面是什么,那个里面什么,过了一会儿黎多宝经过他身边时,他又问起来。
    明明箱子上已经写清楚,但还是问个不停,汤唐有些烦他。远远地大声叫黎多宝“快来。”
    但黎多宝怕他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才看不见,还是跟他都讲清楚了,才跑过去找汤唐。
    等她走,海明就站在坡道上,用昏花的老眼张望着。
    却做出一副,是生怕他们搬漏了东西的样子。
    一会儿叫住黎多宝,非叫她陪自己去清点一遍。
    汤唐一百个不耐烦,大声喊走黎多宝几回,海明才算了,大约是觉得继续再叫来显得有些奇怪。
    之后,他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回穿梭机里去。再出来的就是些年轻随从了。
    他们到是很趾高气扬,对着五个人吆五喝六的。好不容易给他们把东西搬完了,又说五个学员把货舱里弄脏了,非叫他们打扫干净。
    汤唐可气死了,说“我们又不是清洁工你们到底是干嘛的呀,这里是禁区,平民不能在这儿的。”这些人买的东西虽然与别人相比是小件,可样样都沉得很,搬好这么多,已经累得人东倒西歪,还要人脸色搞卫生
    眼看这边要吵起来。
    海明和中年男人站在穿梭机里,从拉着的窗帘缝里向外面瞄着。
    中年人说“他们威风很大。”
    海明小声说“是先生威风大,世上哪里有不借势的下人”
    “你去外面”中年人想说,让海明出去叫他们进来训斥。
    但海明正要走,中年人却蓦然又叫住他“算了。”
    外面到是没吵起来。
    黎多宝和孟朝阳两个人跑去拿了扫把,给每个人都分上一把,还真打扫起来。
    之后大约那些随从又为难了他们几句,又折腾了一会儿,他们才走。
    直到人都走得没影了,中年人还站在窗边出神。
    海明说“先生,也别太伤感了,我们过两天又再来就行了。”说起黎多宝“虽然说外貌不像,但看着性格好极了。说起话来,轻声慢语,但是特别有主见的样子,特别像”这时候有随从送茶进来,他就不说话了。
    等随从们都出去,中年人端起茶,去去浮叶,沉声说“以后还是别再来了。今天就不该来。”皱眉想了想,说道“你也别偷偷来。以往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不论出什么事,也都不能管不能问。就当仍然不知道。到底没有正当的理由。最近宋星移的事又在重查。奚家的儿子没了,地球上的事,总要有人出来负责。就不能说不叫他们查。”
    海明默默地叹气。
    穿梭机走了好远,中年人还站在舷窗前向早没了踪影的江南号方向张望。
    不过张望了一会儿,突然问“永明星的老太太是不是身体不好”
    海明说“是。”又说起一些闲话“罗禁往永明星送了一堆东西,好像是要跟永明结亲的意思”语气中不由自主带着不屑“大概是因为一招失手,想着结成一家的话,也算达成所愿。但那边的老太太很生气,把去说话人头都割下来,和东西一起送返到帝星去了。大张旗鼓去的,从人女子把人头丢在罗禁私邸门口就走,闹得沸沸扬扬。罗禁虽然生气,但一时半会儿,也拿永明没有办法。”
    “老太太要是死了,可是个麻烦事情。”中年人盯着一处出神“老太太自己想必也很忧心吧”
    五人回到宿舍,大家抢着洗漱。
    汤唐动作敏捷,胡乱摸了几把脸,冲到床铺上,倒头就睡。
    黎多宝落在后面。
    他们现在还是住一起,大约是因为以后行军、任务一般来说是没办法顾忌男女之别的,所以东郭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各自住开。
    不过虽然还是五人一起,但比在天璇星的时候条件要好不少,起码有好好的木床,宿里还有长条大桌,足够五个人同时使用。就是洗漱间小一些,只有两个水盆两个水龙头,一个淋浴。
    黎多宝去洗漱时,孟朝阳正在洗头发,少年一 头扎到水里,嘴里咕咕嘟嘟地冒泡泡,双手快速有力地在头上一阵猛搓。洗完了起身,就看到黎多宝也在那洗头。乌黑的头发浸湿在水盆里,像一盆子海藻。露出细细的脖颈。
    黎多宝洗好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孟朝阳在看自己,不解地问“怎么了”
    孟朝阳回过神,掩饰着情绪“你脖子上长东西了。”
    “长什么了”黎多宝连忙扭过身子,往镜子里看。但怎么都看不见。
    孟朝阳拿个人终端拍给她看。
    白瓷一样的皮肤上,长了一片绿色的霉菌。从后颈脊椎处,向下延伸,消失在领口。
    黎多宝也傻眼了。
    孟朝阳表情还是很镇定,先帮她拍了照片,又小心翼翼地取样。
    黎多宝拿了连忙给学校医务科那位老主任发过去。
    老主任回得很快,说是因为躯体发育不完全免疫能力没跟上,她剧烈运动后没有及时擦干,现在长霉了。
    孟朝阳连忙问“那怎么办”
    老主任说“没什么事,她自愈能力好,多晒太阳自己就会脱落”
    两个人道谢后关掉通讯器,都送了口气。
    “我以为你要死了。”孟朝阳这时候才流露出一些如释重负,显然他刚才吓得够呛。
    大概是没见过人长毛吧“其实没那么容易死。偶比人难死多了。一般的伤我都能自己好的。”黎多宝有点不好意思。
    她从来没有跟孟朝阳正经地讨论过自己的情况,但大家都是幸存者,孟朝阳这些人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后继她身上发生的事大概是有关注过,只要在网上搜一看好就会知道偶的存在。
    两个人平常相互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现在对面站着,也很尴尬。
    黎多宝不知道要说什么,孟朝阳也好不到哪去。
    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好不容易黎多宝蹦出来一句“我们去睡吧。”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她僵在那里“我是说,各睡各的。”不解释奇怪,解释更奇怪。
    孟朝阳猛然笑起来,不过没有再提这件事,只说了一些别的话题,王小露她们一定很想你之类的。
    他们从进入启明星后,通讯频道只有学校内部联络可以使用,向外的一律要有授权。所以很久没有和同学家人联系了。
    孟朝阳提这件事,到叫黎多宝想起dunn,他似乎并不受这个制约。
    扯了些闲话之后,气氛到是融洽了不少。
    黎多宝躺到床上,翻身发现对床的孟朝阳面朝这边睡着,连忙翻回来对着墙。
    但安静下来,不由得又想到自己说的蠢话,尴尬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只想就地挖洞,挖穿舰船,搭乘穿梭机,开最高速,到宇宙的另一端,就此流浪天际永远不回来。
    第二天,孟朝阳一大早起来正要和刚起来的黎多宝打招呼,就发现黎多宝和别人说话好好的,一看到自己就立刻一脸正色昂首挺胸走开。
    昨天明明已经拉近了一些关系,今天跳崖似下降。
    孟朝阳
    钱苏跟在他身后,还小小声地问“你得罪黎多宝了”
    我没有啊孟朝阳十分茫然。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觉得两个人关系终于有些进展了,在这个队伍中,自己是唯一知道她身体情况的人,就像一起保有着什么共同的小秘密,让他暗暗的有些雀跃。
    五点到,五人按照课表,开始了跟着东郭进行实地练习课程。
    从这一天开始,谁都没能再离开禁区一步。
    每天一睁眼睛,不是体能训练,就是枪械、格斗。除了这些,还有日常任务。
    但说起来是任务,其实就是干活。
    天天在那装货卸货。
    跟码头的工人一样。汤唐抱怨自己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
    钱苏说,会长肌肉是免不了的,以前她见女军士,个个身姿都很矫健飒爽“有线条更好看。”
    但黎多宝没长肌肉。
    她觉得自己是比以前有劲了,运动起来更耐受,但大概是因为内部的构造与人类有差别,所以没有哪里看上去比以前更健壮。
    因为吃了营养素的关系,身体的反应到是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
    船舰上里有人工日光,平常训练时都在室外,就可以顺便满足她晒太阳的需求。
    一开始东郭到是很勤奋,天天都来,后来基本就不怎么来看五人,她订的很多课程都由有闲的军士们来代课教授。
    今天这个,明天那个,谁有空谁上。
    五个人像吃百家饭的孤儿。
    但一二个月下来,到是跟军士们都混得很熟了。
    而黎多宝终于找到机会,跟后勤要到了新牙刷。
    并且还是电动声波的。代价是要每天九点完成一天的训练之后,帮他们更新物资库存数据。
    汤唐哭着刷了这两个月来第一次牙“人生太难了。”
    到是11月下旬,船舰上的气氛紧张起来。
    船舰上开始运载大批消耗型武器军需。
    钱苏跟出入港的人比较熟悉,听说是因为原先专门运载输送武器军需的深渊号失踪了,江南号不得不先顶上。
    也就是说,江南号要上线前了。
    “这种大型运输舰船不会到最前线去,但必须尽可能地接近最前线。所以会比以前危险一点。”
    至于更多信息就没有了。
    但每天上午打杂的时候,都会发现气氛越来越紧张。
    每向前进一段,舰船停驻送货的时期,任务中心那边都会聚集来越来越多的佣兵、自由任务人的身影。黎多宝也有幸看到了长翅膀或者长鱼鳃或者外型有其它异变的人。越是到前线,这种人越多。
    大家长得充满了奇思异想。
    下午五个人全负重跑20公里的时候,还遇到了医务兵正在用推车链转运伤者。
    伤者用的是生物急救舱,它会像一颗透明的卵一样,将伤患包裹起来。每个推车上放着一个,推车与推车之间有挂钩相联,像小火车一样,一串有十多个。
    大概是急着去运输船接别的伤患,医务兵冲着五个人大叫“帮忙把这些人送到医务处去”说着转身就跑。
    五个人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没影了。
    最前面卵里的伤者腹部有个巨大的窟窿,原本是在沉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痛苦地嚎叫起来。五个人吓了一跳,顾不得什么,连忙将车拉起来就跑。
    又怕车子会乱,分了两个到尾部和侧面各自守着。
    黎多宝跑在车链旁边,时不时要把快颠出来的卵按回去。每每与里面躺着的人打照顾,心情就会更紧张一分。
    她见过满坑遍地的死人,但这不同,这些人还没有死,虽然都是全胳膊少腿,但他们还活着,而他们的生命能不能继续下去,就好像在这一刻全压在了五个人的肩膀上。
    汤唐和孟朝阳还有倪姚万在前面拉。汤唐根本都不敢回头看,只是一个劲地叫“快一点快一点。”声音都在发颤。而倪姚万虽然已经惊呆了,他边拉着边不停地念着什么祷语。
    终于赶到医务处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外面等着,看到他们过来,立刻冲上来熟练地将这些推车解开,一辆辆小跑着推进应急走廊。
    黎多宝跑去帮忙,她推的最后的一个,那里面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军士,头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大半,身躯整个左侧都没了。
    在黎多宝俯身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猛并不丁的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表情十分惊恐地飞快说着什么。
    他每一次开口,卵中的液体就会灌输进去。
    原本在沉睡时,他已经能适应在液体中呼吸,可现在慌乱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
    黎多宝企图阻止他,扑上隔着卵泡接住他的手,大叫“你别动。我们是要去医务科”
    但对方太过惊恐,眼睛瞪得要撕裂似的,掏出腰上的军有光刃,一下就划开了卵泡,也划过了黎多宝的胸膛。
    一瞬间,无色无味的粘稠液体哗啦一声,落了满地,而他失去了卵泡,生命无法再维持,不过几秒钟,胸膛就不再起伏了。
    医务科的军医冲出来,年地一眼,骂“就知道是今年的毕业生”并没有过多逗留,只是对身后后勤科的人喊“把推车清出来。”就调头冲回急救室去了。
    黎多宝捂着胸口蹒跚走到医务科台阶上坐下来。
    她知道,自己身上只是一道划伤,虽然很深,但她没有重要器官,所以不会有大事,可痛感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
    除了伤口的疼,还有伤口快速愈合带来的疼。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整个脑仁都处在忙音的状态下。尖锐的噪音淹没了她,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地下室营养舱的屋顶,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匆匆赶来的东郭对她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
    东郭连忙从她身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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