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颇有一些根底的,徐徐道“身长七尺,左胸口刀伤为致命伤,伤口长约一尺 ”

    “ ”

    看热闹的乡民渐渐散去了,瞧见衙差们在四处搜寻凶器,据知县大老爷说那是一把菜刀,乡民们看着衙差们沉着脸找菜刀的模样,当即也不敢再久留,抱孩子的抱孩子,回家收衣服的收衣服,天光越来越暗,都各回各家了。

    若姜等画完两个人形图,再按章程依次和现场此次参与的小吏们在验尸格目、人形图、验状上签完押后居然已经是暮色四合。

    她揉着腰抬起眼,积累的疲惫这一下才全部显露出来,也是奇怪得很,适才一点不知道辛苦,这才一弄完,整个人就能软得一滩烂泥似的。

    天边犹残有一星落日燃尽时的余晖,田野里绿草欣荣,仿佛是绿毡铺地,她盲目地望着,就在田埂边看到了阮苏侠。

    他居然没走

    她突然就有些气鼓鼓,好么,她请他做什么来的他还记得不记得,她忙活大半日,他怎么好像来春游踏青一般惬意悠然。

    “阮兄”

    若姜回身吩咐人暂且将两具尸体安放起来,明日再抬回县衙,自己则兴师问罪地走向阮苏侠。

    她本来想锤他,但一考虑自己虽然脱了手套却还是不好就没碰他,呵呵道“我们世子爷真够义气,就是能冷眼旁观我干活,也不说来看看我做得对不对,我干得好不好 ”

    她这样不带一丝遮掩地朝他发泄情绪,真的像个孩子。

    阮苏侠就微俯下腰身,醇和的、低低的声线传入她耳畔,“那你做得对不对,干得好不好”

    他轻柔地语调恍若呓语,若姜没成想他会突然这样的 这样面对自己的发难,一时讷讷难言,竟然不晓得如何应对,只是眼巴巴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起来。

    田野的夜风凉得惊人,过了一会儿,若姜拢了拢耳际发丝,别开脸得意洋洋地哼哼,“我自然是千好万好,好歹我也是打小儿学过些日子的,本事都不曾落下,像我这样的聪明人,学什么是什么,干一行行一行,行行行干哪行都行,你 知道了吧。”

    夸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应该知道什么啊”阮苏侠低低的笑声在青草间传扬开来,和着飒飒的风,仿佛天地自然里一篇动人的乐章。

    她“唔”了声,耸耸鼻子,靠得他更近了。

    她能嗅见他身上独有的清新气息,唇角忍不住越扬越大,哇,觉得自己也香了起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厢抬着两具尸体的担架正打他们身旁经过。

    阮苏侠叫停了,说“我看看。”

    顿了顿,迎上她不解的视线,若有所想道“才刚一直在听你验尸,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一下。”

    正待掀开白布,冷不防竹芽带着施茗微过来了,施茗微面露哀愁,清瘦的人儿,打扮成了一个富家小少爷,只是容貌过分甜美,明眼人一看即知她是女子的身份。

    她没什么精神,衣袂在风中摆动,似愈发清减了。

    竹芽叹了口气,安慰道“施小姐,逝者已矣,那一日我们送走你和小柳,谁能想到你们会遇到歹人 你这样,他在天上也万不能安心啊。”

    施茗微是听进去了,抬手按了按眼角,这才重塑起坚强的面具,看向元知县,“大人,确定身份了吗,到底是不是”

    若姜打断她的话,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些眉目,但不到头身重聚,重合,她是不会妄下断言的。

    “还不好说。”她脸上有些倦色,“而且,凶器尚未找到。”

    从杀人犯的心理来说,凶手不应该在那样仓皇抛尸的情况下还有时间将两具尸体和凶器抛到相距甚远的所在,既然尸体在荷花乡,那菜刀一定就在这附近。

    “凶手要抛两具尸体,没有推车或马车是无法办到的。”最近都没落雨,车辙子或许还能保留下七七八八,若是用心去寻的话。

    元齐说着,面上淡淡的,走过若姜和阮苏侠时不知有意无意,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他回头看若姜,“我去附近转转,如果晚上没回来,不用在意我。”

    “哦 好。”元齐是要去找菜刀吗她不禁向前一步,只迟疑片刻便向小吏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给他,“晚上凉,你穿上再去吧。”

    他说好,就没更多表示了,只视线在阮苏侠面上光影一般掠过,快得几乎没留下痕迹。

    阮苏侠弹了下舌,饶有兴味地目送元齐的背影。

    “怎么办呢,”他用只有元若姜能听见的音量,细细在她耳垂下喃喃,“大人的小情人,真的不太待见我。”

    若姜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自觉声音太大,前面的施茗微被她吓着了,小脸花容失色,若姜讪讪地笑,想了想,一把握住了阮苏侠的手腕,又看向那四个假装自己是没有听觉的假人的差役,“走,跟着我们。”

    她直接就拉着他到了一处荒僻无人的所在,前面有条潺潺的小溪,她霸道了一路,这才松开阮兄的手腕。

    “昨晚,我是宿在元齐房里,但我们连手指头都没碰一下,他睡哪里我不知道,但我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的,就我一个。”

    若姜盯着阮苏侠,“阮兄,我们是朋友,你可不能把我想成那样见色起意的人,我 我可至少是去查案子,你不能自己联想,毁我清誉 ”

    他抱臂倚在树上,就这么望着她。

    不信

    若姜有点急眼了,她冲到他跟前,细白的食指指住自己青紫的嘴角,一劲儿踮着脚尖往上送自己的唇,“你看清楚,这就是铁证,我为破案也可说是身陷险境了不计一切了”

    此时间,天地陷入一片混沌,天光朦胧稀薄,人的五官尖刻深邃的一部分仿佛都被黑暗尽数隐藏起来。

    这使得此时的元若姜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执拗,小嘴一张一合,犹如一个偷穿知县官服的姑娘家。

    阮苏侠起先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但他很快适应了此刻的“他”,他眼帘低垂,眼瞳里映出近在咫尺的两瓣粉唇。

    他没那么清心寡欲,他想亲吻下去,他想尝一尝她的味道,他想,她的唇一定很软。

    如果,他是女孩的话。

    阮苏侠扶住元若姜的肩膀,将她推开。

    他微微莞尔,看一眼那四个背对着他们站着此刻正抬尸体的差役,熟练地调侃着她,“大人再蛮横地靠这样近,别人便要以为我才是你的情人。”

    若姜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倏忽间他的声音又飘过来了,笑音更加浓厚,“不逗你了,过来,看看尸体。”

    她巴不得换个话题,就道“黑灯瞎火,看鬼么”

    他变戏法般变出一根火折子,吹亮了,走到两架担架前晃了一圈儿。

    若姜蹙眉,须臾,阮苏侠走了回来,他问她,“你知道谁先死的”

    “周大”她和他说话不用那么严谨,因为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周大。衣服只是一小点,更多还是身体给出的答案。

    “他是死后被砍头,还是生前被砍头”

    “啊,啊”

    “柳香延呢。”

    若姜抿了下嘴,“柳香延是先被人用菜刀砍死的,致命伤在心口,不过 ”她居然有了一丝迟疑,想了下,又坚定起来,“柳香延的致命伤确实在心口,他,他应该是死后被砍下脑袋。”

    “你观察过菜市口砍头吗。”

    阮苏侠微侧着脸,“头离开身体后,眼睛至少仍可眨动十来下,是不是很奇妙不过这和我要说的无关。”

    他像是调节气氛,向她投去一瞥,没表情地笑了下,“周大脖颈上的皮肉呈现卷曲状,肉凸皮脱,两肩井骨耸,柳香延则全然相反,这说明 ”

    “说明周大被砍头死掉以后,柳香延就被人砍死了,接着凶手出于某种目的也砍下了他的头”若姜一口说完,气息有些小急促,他好像在帮她复习知识点一般,她陡然记起来,周大和柳香延头颈切口的两种特征确实代表着生前被砍头与死后被砍头的区别。

    “你都学会抢答了。”阮苏侠吊着一边唇角,笑靥里有丝促狭。

    他的手旋即笼上她的头顶心,在她的视线里温和地揉了一下,再揉一下,似是某种温柔的侵犯。

    “大人果然聪慧。”

    他一字一顿,若姜一时怔忪住了,看着阮苏侠,呆了呆,急忙闪身让了开去。

    可黑暗中脸颊却烧了起来,在他沉默注视着的视线里,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是做什么,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她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他的鼓励什么嘛,了不起他也就比她大个几岁,以为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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