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阮修竹出神想事的时候,徐氏握着酒杯的指尖不易察觉的翘了翘。
    虽然徐家原也不过是庄户人家, 但徐氏这个小女儿倒还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 及笄没多久便嫁入阮家, 此后更是少有要自己动手做活的时候。故而, 她这一双手保养得宜,十指纤纤,白皙修长, 就连指甲上都染了淡淡的蔻丹, 颜色极好。
    也正因此, 徐氏指尖翘起时, 嵌在指甲里的细小粉末便也跟着落在了酒杯里。
    夜宴里灯火摇曳,粉末本就细小,这般飘落更是不曾引起旁人注意。只能隐约看见酒杯里的酒水映着细微的灯光, 轻轻晃动,那落在杯中的细小粉末不一时便已融入其中。
    徐氏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自然流畅,便如行云流水,很快便将酒杯递到了阮修竹手边,叹了口气“罢了, 不说那些了, 还是先喝酒吧”
    阮修竹回过神来, 下意识的往阮樱樱处看了眼。
    然而, 也就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阮樱樱已是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跟着燕王派来的人走了。
    见此情况, 阮修竹心下越发不悦,难得的想起外人常说的那句话“女大不中留”若是换做以往,还没碰见燕王时,阮樱樱便是离席肯定也会先来与他或是徐氏请示一声,而不是如现下一般,燕王不过是派了个人,她就去了
    阮修竹越想越觉心里憋火,偏这些话也不好说出口。故而,他索性也不多言,冷着脸接了徐氏递来的酒水,一口饮尽。
    仿佛,这样就能浇灭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徐氏见状,又给他斟了一杯酒,低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老爷很不必这样生气难得樱樱她自己喜欢,燕王待她也十分用心女儿家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当年姐姐就是唉,这般说来,樱樱能碰着燕王,多少也算是缘分了。”
    徐氏说话时轻轻柔柔的,可话里的字字句句仿佛就是直戳阮修竹的心口。
    单是“樱樱她自己喜欢”,“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姐姐”,“缘分”这几个词就够叫人憋火的了。
    阮修竹听着听着,忍不住便又就着徐氏递来的酒水喝了几杯。
    待得宴散时,阮修竹难得的有了些醉意,徐氏忙搀着他回了营帐,又道“老爷且先躺会儿,我叫人去端热水来给您擦一擦。”
    阮修竹有些头晕,靠坐在榻上,伸手按了按额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含糊应了一声。
    徐氏急忙忙的出去端热水了,营帐里只阮修竹一人躺着,晕沉沉的,偏身上又渐渐升腾出热燥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自己的外衣,才解了衣襟又觉不耐,正欲开口唤人进来伺候,忽而又听得门外传来哭声
    是阮樱樱的哭声。
    阮修竹正头疼欲裂,听到这哭声时几乎要以为是酒醉后的幻听。只是,他到底还是惦记着阮樱樱,担心阮樱樱真就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又或者被燕王欺负了,勉强用手撑着身子自榻上坐起来,探头往外看去。
    不一时那哭声便更近了。
    只见阮樱樱一手掀开营帐的帘子,一手掩面抹泪,就这么一路哭着从外头闯进营帐里。守在外头的侍卫们阻拦不及,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进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修竹抬手揉了揉额角,看清门边境况时不由又蹙起眉头,随即便摆摆手挥退那几个侍卫“都下去吧。”
    侍卫们应声下去,只阮樱樱还掩面哭着。
    营帐里原就只剩下阮修竹与阮樱樱两人,空荡荡的营帐里,阮樱樱的哭声尤其的清晰。随着这断断续续的哭声,晶莹的泪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从她雪白的小脸上滑落,惹人怜惜。
    然而,阮修竹才在宴上喝了不少酒,酒水在腹中翻涌,醉意升腾,身子似也跟着一阵阵的发热,人也是难得的昏沉。以至于他此时听到这哭声也没了以往的怜惜心疼,反倒是说不出的烦躁来。
    毕竟是一向娇宠的女儿,阮修竹尚还有几分理智,勉力压下了心头的热燥,哑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阮樱樱哭声一顿,抬起那张被泪水打湿的小脸,含泪睇着阮修竹,哽咽着道“爹爹,当年你和我娘”
    她说到一半,似是觉得难以启齿,不由得低了头,小声抽噎了一会儿。直到阮修竹目光里隐隐透出不耐,她才咬着唇,艰难的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我真是你们的女儿吗”
    此言一出,阮修竹的脸色都变了。他甚至都顾不得身上那一阵针的热意以及头上的一阵阵抽痛,只定眸看着阮樱樱,一字一句,语声森冷的问道“你这都是哪来的胡话是谁与你说了什么不成”
    阮樱樱从未见过阮修竹这般神色,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她平日里可能有些懵懂,然而这一刻却是出乎意料的敏锐,见此情况立时便反应过来了只怕,燕王与她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她真不是阮修竹与大徐氏的女儿,只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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