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 尹扬都举步维艰, 每挪动一步都会扯到痛处, 从卧室走到客厅的短短几步路,就已经让他仿佛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好在陆云峰一直在房间里收拾床, 和扔了一地的东西, 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然少不得要大惊小怪的问这问那,说不定还会把尹扬扛去医院。
    虽然看不见伤成什么样, 但是从出血量看,应该不至于去医院这么严重,最关键的是, 去医院很可能会遇到程立雪, 虽然他对自己一向挺不错,但是有些事情,让陌生人知道比让熟人知道要好很多。
    为了避免麻烦, 从起床到下午他只喝了一口水, 有些渴就忍着, 用工作来分散精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陆云峰,像一只勤劳的小蜂蜜, 非常积极的把见证历史的床单被套全部洗干净, 又把屋里屋外全部打扫一遍, 连窗帘都给洗了。
    等他忙完,才发现早上给尹扬倒的一杯水,还放在桌上, 几乎没有动。
    “你不喝水吗”
    尹扬看着屏幕“不渴。”
    “这么久不喝水不行,不渴也得喝一点,总不喝水对肾不好,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你要是肾亏了,我怎么办。”说着,陆云峰的手指开玩笑似的在尹扬的腰间轻轻一点。
    怕痒的尹扬下意识躲开,结果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伤口,激痛之下,又连累了更多地方,最后下半截身子疯狂叫嚣着疼痛,他整个人像石化似的僵在原处。
    陆云峰的笑容瞬间消失,紧张地在尹扬身上摸索“怎么了哪里痛”
    “没事,哪里都不痛。”尹扬咬紧后槽牙,小心地换了一个不会触及某处的姿势,继续看着电脑上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然而,他的表情过于狰狞,与他说的话,分明表达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陆云峰一把将他手中的笔记本夺走,放在一旁茶几上。
    “我是不是把你弄伤了”他伸手就想扯尹扬的裤子,检查一下昨天到底作了什么孽。
    尹扬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探身去拿电脑“真没事,别闹,我在工作。”
    动作迟缓到底吃亏,尹扬还没有离开沙发的范围,就已经被陆云峰紧紧抱住,脸朝下按在沙发上。
    “滚开。”尹扬怒斥陆云峰。
    然而,“怒斥”只是他想要达成的理想状态,事实上,在腰酸腿软全身痛的情况下,那声“滚开”听起来倒像在赌气撒娇,就连恶狠狠的眼神,落在陆云峰眼里,也是委屈巴巴的模样。
    陆云峰不容他反对,整个人压在他的腿上,宽松的家居裤一扯就掉,他盯着伤处看了许久,脑中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心生绮念,喉结也随之滚动,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等了半天,身后的人一个字都没说,尹扬不耐烦的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陆云峰才回过神。
    “没有血迹,应该没事。”陆云峰从尹扬腿上下来,小心地将他扶起,再去倒了些热水,递在他的嘴边“喝点吧,看你的嘴唇干得快要裂开了。”
    尹扬扭过头避开。
    陆云峰坚持不懈的端着水杯紧贴过去。
    尹扬再转到另外一边,陆云峰执着地继续跟随“我像个人造卫星似的围着你转半天了,就喝一口吧。”
    “你可以不转的,不要烦我。”难以言喻部位的疼痛与腰腿的酸痛让尹扬心情很不好。
    陆云峰放下水杯,捧着尹扬的脸逼他看着自己“为什么生气,你昨天是不是不愿意”
    “要是不愿意,你现在就在冰箱里了,一块一块的。”尹扬没好气,他只希望陆云峰不要来烦他,让他自己静静的忍过这阵,现在实在太难受了,恨不得腰部以下彻底没知觉才好。
    陆云峰看着他的嘴唇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纹,与昨日水润的样子完全不同,心里很着急,但是尹扬却怎么都不肯喝水,他坐在尹扬身边“真不喝”
    “渴了我会喝的,你放在那里。”
    陆云峰双手捧着杯子,像下定决心似的,仰头喝了一大口,猛然转身把尹扬紧紧抱在怀中。
    猝不及防的尹扬没来得及挣脱“你干什么唔”
    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压住,迫使尹扬不得不张开嘴,温热的水被陆云峰强行推到尹扬的口中,为免主人被活活呛死,身体自动触发吞咽本能,尹扬将渡过来的水一口口的咽下。
    一口刚刚喝完,接着又是一口,直到将杯子里的水全部灌下去,陆云峰才松开尹扬“你要打我就打吧。”
    尹扬平息了气喘之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干嘛打你”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你很想打我一顿。”
    “嗯,先存着,按一天百分之五的利息记账。”尹扬指了指自己的电脑,“给我。”
    陆云峰把电脑拿给他,陪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尽管两人已经有了负距离的深度交流,但是陆云峰还是恪守人际交往的礼仪规范,刻意避嫌,不去看尹扬电脑上的内容,坐在一边看自己的电脑。
    尹扬收到的资料是关于郭小艳的。
    此前他曾委托线人对陈理事长进行调查,结果没几天,线人就来把定金退还,说那只老狐狸的资料密级太高,像他这样的小喽罗接触不到。
    等级再高的线人就得是公职级别的,不会与尹扬合作。
    调查重点也只能放在那个看起来傻白甜的郭小艳身上,她的身世相当简单,平凡的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大学参加了一个省里的比赛,拿到奖金,然后她把奖金捐了一半给慈善基金会,再然后,就是陈老狐狸认她做干女儿。
    郭小艳大学毕业后,还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在拍卖行工作,认识了不少国外富豪,后来她回国发展,却也没干什么正经的工作,就是专职炒股。
    据说她的绰号女股神,买什么涨什么,她买的股票,只有涨多和涨少,少于三个涨停板叫大失败,亏本更是闻所未闻。
    懂行的人或多或少都猜到有人暗地里为她递送内幕消息,或是庄家操盘,但是却苦于找不到证据。
    尹扬看着调查资料上郭小艳的全部人生经历,想从每个时间点里找到能用的证据。
    可是她的人生简直太干净了,全部符合逻辑,除了被陈老狐狸收做干女儿这事可以勉强在花边新闻上露个脸之外,其他的事情都不值得一提。
    干净的就像个只为出来实现目标的工具人,仿佛有人刻意将她的一切抹掉。
    查不到陈老狐狸的资料是因为他有一个巨大的关系网,郭小艳呢
    如果她只是陈老狐狸的棋子,她不应该如此高调的炫富,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
    尹扬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陆云峰的电话忽然响起,他起身去阳台接,说了没几句,就捂着手机话筒,伸头到屋里问尹扬“乔瑜说她正好今天在外面,可以让她过来拿那个监听器吗”
    尹扬点点头。
    “和她一起的还有程立雪和蔡诚。”
    “行,都是熟人,有什么不行的。”尹扬继续看资料。
    一个小时后,乔瑜和程立雪以及蔡诚一起出现在尹扬家。
    程立雪拿出一罐茶叶,说那是正宗大红袍母株上摘下来的茶叶,一般人喝不到,是他这次因为一个保密项目被上头单独召见,意外得到的。
    “不得了,圣上对你如此宠幸,以后飞黄腾达了记得带我们玩啊。”乔瑜开玩笑道。
    程立雪很大方的与大家分享,去烧水泡茶。
    陆云峰将耳钉拿给乔瑜看,乔瑜将耳钉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番“看这精致程度,是专业级的,说不定是国外军方的呢,要是里面还有一些我们还没有使用的技术就好了。”
    尹扬开口“我调查了魏琳当班时的所有客人名单,大多数客人都是高精尖领域专家,行业各有不同,从医药生物到航空航天都有,我猜测她是被人安排的商业间谍,但是她跨越的领域也未免太大了。一般商业间谍是专注于一个行业,如果是狗仔性质的万能商业间谍,那她的资料获取也未免太随机了,虽然客人是预约制,但是她不可能每次等客人预约了,就满世界去叫卖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的的情报。”
    “有什么人会需要随机出现又内容庞杂的高精尖领域的情报呢”乔瑜托着下巴。
    陆云峰、尹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国家。”
    两人对看一眼。
    蔡诚一脸茫然“什么国家”
    陆云峰耐心解释“比如你去打人,要了解什么”
    “这人水平怎么样,能不能打。”
    “嗯,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别的国家”蔡诚猜测。
    尹扬笑笑“现在别想这么多,也可能是做股票的,想打听未来科技盘的走势,等乔小姐这边调查结果再说。倒是没想到魏琳比她老公有出息多了,不仅接的生意比老公大,还想借我的刀杀了她老公。”
    “至亲至疏夫妻,翻脸的夫妻还不如路人。”乔瑜冲着陆云峰笑笑,“你说是吧,出轨的未婚夫”
    在愉快的聊天气氛中,程立雪给大家倒了一次又一次茶水,几乎所有人都去过一次厕所,除了尹扬,他不是不想去,实在是他现在行动不便。
    尹扬不动声色的挪到沙发最边缘,在众人谈性最浓的时候悄悄起身。
    想要低调的尹扬正手扶着墙,艰难的走出第三步,蔡诚的大嗓门让所有人都停止交谈,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
    “唉尹总,你的腿怎么了,走路姿势那么奇怪。”蔡诚大声说。
    不愧是顶级私人护卫队的队长
    对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都洞若观火
    想必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能弄清是公还是母。
    但是,这身本事为什么要用在我身上好好盯着你家程立雪不好吗尹扬无语问苍天。
    程立雪起身“你受伤了”
    尹扬挤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就是坐久了腿有点麻。”
    “是吗”程立雪半信半疑,只有陆云峰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马上站起身,将尹扬一把打横抱起,进了洗手间,锁上门。
    “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呢”陆云峰万分自责,第一次没经验,到底还是伤到尹扬了,“这就是你一上午都不喝水的原因吗”
    尹扬难堪的推他“快出去,我要上厕所。”
    “我扶着你。”
    “我没残废。”
    “靠着我”陆云峰不由分说架住尹扬的胳膊,另一只手强力地托住他的腰,将尹扬整个体重都挂在自己身上。
    “别看着我,尿不出来。”
    “你全身我哪里没看过行行行,我闭上眼睛总行了吧。”陆云峰闭上眼睛,就是不肯松手,尹扬实在没办法,也只得随他去。
    陆云峰又扶着他洗手,递毛巾,殷勤倍至。
    “真的没事,我就是怕你这样。”尹扬无奈地看着他,“麻烦别人会让我良心不安。”
    陆云峰的眼神变得黯淡,重重吐出一口气“在你心中,我还只是别人吗”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尹扬摇头,他最见不得陆云峰这样子,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
    陆云峰不依不饶“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尹扬抬头看着他,犹豫着措词,“你是我的爱人。”
    陆云峰神情犹有几分不信“你保证没骗我”
    尹扬郑重的点头“我保证。”
    忽然陆云峰伸出小手指,弯曲成钩“拉钩”
    尹扬怔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你啊,幼稚。”
    “那你说什么不幼稚写保证书质量体系认证,还是签合同开信用证”陆云峰的手坚定的悬在空中。
    “好吧,”尹扬笑着也伸出小手指,与陆云峰的手指钩在一起“我保证,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也是”陆云峰的手指用力,将尹扬整个人都钩到自己怀中,用力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久久舍不得放开,“这是我的契约章,不能反悔。”
    两人出去之后,发现只见程立雪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按了一下“八分五十秒,我说的最接近。你们输了。”
    “你们在干什么”陆云峰把尹扬扶到沙发上坐好,自己才跟着坐下。
    蔡诚说“我们在打赌,看你们什么时候出来。我说二十分钟,乔小姐说一个小时,立雪说十分钟。”
    “你们无聊不无聊。”陆云峰摇头,“小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注意一点,别跟这些人学坏了。”
    蔡诚很老实的说“就是乔小姐提议的。”
    陆云峰“”
    乔瑜好像十分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感叹“幸好我们之间是假婚约,啧啧啧,九分钟都不到,啧啧啧,九分钟”
    说话的人坦坦荡荡,倒是尹扬从来没见过这么敢说的女人,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耳朵瞬间红透了。
    乔瑜一眼看见,惊讶地半张着嘴,她本以为尹扬这个常在娱乐圈走的人,就算出于礼貌,不说话,那也不至于红成这样吧。
    莫名的有种恶霸调戏小姑娘的罪恶感。
    “你别理她,她就是酒桌黄色笑话终结者,上次应酬的桌上,有个男的,想调戏她带去的助理,结果说了几个,被她嫌弃是老梗,当场还补充了几个新的。”
    乔瑜耸耸肩“不然呢,我应该假装听不见,让别人挤眉弄眼的哄笑还是应该揍他一顿,让人说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开不得玩笑再说了,反正在场有男同事,他也不可能真对我做什么。”
    “你真挺不容易。”尹扬真诚地说。
    乔瑜笑道“怎么突然夸起我来了,怪不好意思的,不讲这个了,显得我好像多下流似的,我们说点别的。”
    在聊天进行到最火热的时候,陆云峰与乔瑜争论国际科技领域未来发展方向的时候,去倒水的程立雪,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管状药膏,偷偷塞给尹扬。
    尹扬接过,扫了一眼药膏的简单功效说明,趁没别人注意,赶紧把它塞进口袋里。
    关于科技的争论没完没了,谁也不能说服谁,倒是争得面红耳赤,大家拿出的数据都不是一个维度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见两人似乎没完没了,蔡诚忙打圆场,在两人恰好都没有说话的空档“立雪,你不是跟陆总要说实验室的事吗”
    “我还以为陆总打算进军科技界,拿下世界第一科技企业之后再理我。”程立雪慢悠悠开口,他与陆云峰谈的事情,全是专业术语,又是病毒原株,又是设备进口审批的,尹扬不感兴趣。
    但是陆云峰在做正经事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带着满满的自信和帅气,他给出的意见总是一语中的,就算是无解的条件,他也会想出替代解决方案。
    那一刻,在尹扬的眼中,陆云峰身上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他想入非非。
    吃饭的时候,乔瑜感叹道“果然是好看的男孩子都有男朋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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