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强大的能力者面前, 精神世界露出任何缝隙, 都是致命的。
    胖子的精神力如跗骨之蛆, 立刻爬上唐渊的心, 磨牙吮血, 撕咬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消失已久的背后之鬼以狰狞的面目重现,陆之穹被他连累, 连着中了好几枪。
    “你他妈给我清醒点”陆之穹吼道。
    眼见着胖子就要从土山里挣脱, 唐渊却当做看不见,不停地尝试与塔联系。阿莫尔那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给出任何能让人心安的回音。
    接二连三的不顺憋在心头, 陆之穹火了,揪住唐渊的领子, 扇了他好几个巴掌,“唐渊醒醒”
    这几巴掌没有留力,唐渊的脸肿了起来, 嘴角滑下一道血迹, 金瞳之中光芒涣散, 他茫然地开口道“如果不是为了阿莫尔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陆之穹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终于意识到, 这么多年唐渊从来没有清醒过, 不过是一个疯子抱着一团幻觉, 天天做他妈支离破碎的白日梦。
    唐渊的背后之鬼凝聚为无数天使,羽翼交叠遮蔽了天空。他们的攻击整齐划一,霎时间天崩地裂, 无数金光闪烁的圣枪如飞火流星般坠落,刺入陆之穹的脊背。
    鲜血刺痛了唐渊的眼睛,他慌忙道“我帮你疗伤”
    “听着”陆之穹拍开他的手,神色怆然,摇晃他的身体,“你用招魂召唤来的阿莫尔只是个幻觉都是假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这是他们之间永远撕裂的话题,唐渊的神色立刻变了,受过的伤都变成了尖锐的玻璃,似要从他仇恨的眼神中喷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唐渊嘶声质问,反而去推搡陆之穹的胸膛,“他已经被你杀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再杀了你为他报仇吗我已经失去了他,怎么能再失去你你怎么忍心你让我受了多少苦,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变成人的”
    陆之穹一怔,他还记得,那只名为汤圆的小猫最开始变为人的时候,睁开圆圆的眼睛,懵懂的打量这个世界。阿莫尔拥抱他新生的肉体,“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汤圆,做好准备,”而自己对他说,“人活着就是来受苦的。”
    但那只不过是他灵魂的两个面,是他倾注了无尽的祝福,也是他带着怜悯的目光,将唐渊从无知无畏、简单天真的野兽世界,强行拉扯到了这个丰富而痛苦的人世。他实在是一切错误的源头。
    “阿莫尔没有死。”陆之穹突然说,“阿莫尔还活着。”
    这本是一个惩罚,他要用阿莫尔的死来惩罚唐渊,来惩罚ar的所有人。但现在惩罚结束了。
    “什么”唐渊怔愣地抬起头看他。
    “他还活着,”陆之穹的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他活在这里不,他是我的一部分。阿莫尔从来没有消失,没有离你而去。即使在最恨你们的时刻,我心里也有一个部分属于阿莫尔的部分,依旧深深地爱着你们,愿意为你们奋不顾身”
    “住手你们想做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在塔中响起。
    被喝止的三个人面色尴尬,讪讪地收回手,ar的成员挤在塔内,都朝这边望去。
    灵瑞只身挡在操控台前,“谁也不许动这个东西”
    被训斥的ar成员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外面都说了,只要把这个玩意儿交给自由联合,他们就会停止进攻”
    “塔坏了可以再建,人被杀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另一个成员吼道,“为什么我们要为了这种东西拼上性命”
    “塔正在记录乐园的讯息,”阿莫尔走到灵瑞身侧,与她并肩而站,“这不是与我们无关的东西,我们正在为打破囚笼而战。”
    呼啸的巨响伴着他的话音轰在塔上,高塔震颤摇摇欲坠,众人如被困在一座大钟里,外面的轰击声连绵不绝地撞在耳膜上,一阵难耐的鼓噪嗡鸣。
    阿莫尔的话暂时堵住了怨声,仇恨的火焰却已经被点燃,人人脸上浮现幽怨之色,“凭什么死得不明不白”
    “会长,将塔交出去吧”一道凄楚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男人浑身是血,脸上的悲怆叫人动容,“我的妻子已经死了,我不想死在这里”
    阿莫尔沉默地与所有这些声音对峙着,守在控制台前,寸步不让。他已经辜负了陆之穹一次,绝不会辜负他第二次。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很快的,”灵瑞苦苦劝道,“剑阁的支援很快就到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引起了众怒,仅仅迫于她是上级敢怒不敢言。迦陵本来心里憋着火,她是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的,直接指着她鼻子骂道“齐灵瑞你给我闭嘴吧只会说些风凉话,上一次对狩天也是,一打仗你就跑得没影,你这个逃兵有什么脸说话”
    “我”灵瑞咬了咬牙,声音却低了下去,“我不是逃兵”
    没有人听她申辩,一根根紧绷的神经上,拉响了无数嘈杂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众人的怒火有了更集中的目标
    “我就知道,看到陆之穹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他就是颗灾星”
    “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有人愤怒地挥起了拳头,“我怎么没有多捅他几刀”
    “是陆之穹杀了会长”有人在哭泣,“要不是他杀了会长,我们怎么会被狩天打败,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人尽可欺的地步”
    “住口”灵瑞终于忍受不了了,“都给我住口不许这样说他”
    一双双仇恨的眼睛向她扫来,迦陵捏了捏拳头,“这种时候了还替他说话,ar真该好好清扫叛徒了。”
    “你们什么都不明白,”灵瑞痛苦地摇了摇头,“他让我不要说出去,但我就是替他不值得你们这群白眼狼难道真的有谁以为上一次是殷千翎大发慈悲,主动放过我们的吗”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只听灵瑞凄然道“我不是什么逃兵,我只是去找了唯一能救我们的人”
    那是发生在南墙计划之后的事,陆之穹吞噬了阿莫尔,叛逃离开,人间收容所内部大乱,四分五裂。狩天趁机进攻,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收容所大部分基地,大军逼近收容所本部。
    灵瑞的能力是白昼幻梦,偏向精神系,催眠一个人容易,面对声势浩大的狩天精兵却显得格外无力。她没有上一线,而是肩负起了联络盟军的工作,因而她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收容孤立无援的处境。
    即使是过去交好的公会,也不愿直面狩天的威胁,谁都看得出收容所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人会愿意搭上自己的命数来援助一个将要覆灭的公会。更不用说更多人都流着涎水,等待狩天咬断猎物的咽喉后,扑上来哄抢美味的残渣。
    死亡的人数一天天增加,阵线一步步后退,内讧却又一天比一天激烈。灵瑞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只能想到一个人能够拯救他们,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然而这一次,无论她如何等待和祈求,那个人都不会再像天神一般降临,力挽狂澜于既倒。
    但她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有她知道。
    坐着电梯一路向下,仿佛逐渐沉入窒息的泥沼,从透明的壁障中,能看到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被封闭在水下囚牢中,仿佛一只只码起来的沙丁鱼罐头。灵瑞一阵阵心酸,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开收容所后,陆之穹会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
    电梯在最底层戛然而止,望见里面情景的一刻,灵瑞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看到陆之穹以婴儿般的姿态,蜷缩在玻璃囚牢的液体中,背后巨大的黑翼伸展,将他包裹起来,如同织成了一个羽毛的茧。
    陆之穹依旧没有从南墙事件的伤害中恢复过来,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他陷入了一段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眠,苍白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沉沉的阴影。他的脸色是那样虚弱,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头顶的光环也黯淡无光,斜斜地缀在那里。精神如水中缥缈的游丝,似乎稍微碰触一下便会涣散开去,再也凝聚不成一个实体。
    灵瑞什么本来的目的都忘了,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壁障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坠了下来。她伤心而又压抑地哭泣着,她一点都不想要陆之穹来救他们了,她怕陆之穹就这样死了,或者永远不会再醒来。
    “咚。”轻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磕在玻璃上,灵瑞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陆之穹不知何时醒了,正贴在玻璃囚牢的另一面,在很近的地方,用一种略带悲悯的眼光注视着自己。
    “兔子,”陆之穹仍用过去的称呼叫她,“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灵瑞慌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不好。”
    “收容所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是亲手带大的,陆之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他隔着玻璃缓缓抚摸,似乎想要像以前一样揉乱女孩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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