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他怀里的我看一眼,向悬崖四周张望了一下方向,问“前天摘回来的果子,你觉得哪种更好吃些”
    前天他带回来两种树果,一种深色偏紫,另一种是苹果似的红黄色。
    “深色的那一种吧。”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子,但既然没有毒,它的味道确实比像是苹果的果子好上很多,无可挑剔。
    他又老调重弹说“那你抓紧。”
    然后手臂搂紧,将我面庞双眼按在胸口。
    我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长久的坠落感,恨不得拿头锤他的胸口。
    好端端的跳什么崖
    为什么不能循序渐进滑坡而下,非要直接跳啊
    跳下山崖去又走了一段,哪吒停下来晃晃手臂“哎,睁眼了。”
    我堵着一口气说“不睁眼。”
    “那你饿吗”
    “不饿。”
    哪吒将我放在树下,攀着树干翻上去摘了几个深紫色的果子下来递给我。
    即使腹部快要传出叫声我也强行说“我不饿。”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味觉浅尝不出来,你替我尝尝看甜不甜”
    这话听起来有些即视感,我睁眼向少年看过去,接过他递来的果子捧着问“你是向谁学来的这话”
    “我娘。”哪吒回答,“小时候我不肯吃饭,娘就假装说自己胃口不好,骗我替她尝尝味儿。”
    “令堂亲自下的厨吗”
    “我娘喜欢自己下厨,请来的厨娘只打打下手帮点忙。”
    “那你真有口福呢。”哪吒的母亲我的素云师妹做饭的手艺可好了。
    “嗯。”哪吒点头,倒是不在意说儿时的黑历史,“但我不珍惜,总不肯老老实实坐着吃饭,惹得娘为我操心。”
    在殴打龙王之前他还没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情,但七岁的男孩子皮起来是真的皮,撵鸡逗狗上房揭瓦,怎么惹人嫌怎么闹。
    那讨人嫌的男孩子我不曾亲眼见过,难以与眼前历尽风霜战场、一千七百杀劫的少年将帅套在一起,稍作想象倒也挺有趣的。
    我把手里的果子递过去“那你可愿也帮我尝一尝味道”
    “这明明是我方才对你说的。”哪吒无奈,接过去咬了一口,眉眼微舒,“野生野长的山果倒也清甜。”
    他把果子叼在嘴里,又翻到树上去摘了几个下来,抛给我说“熟透了的甜,你吃吧。”
    这一刻,我和哪吒都忘记了不久前刚说过的,他这莲花之身味觉迟钝这一因素。我毫无防备地一大口咬下去,险些甜得发苦呕出来。
    这甜得让我一瞬间想起总会强行觉得我喜欢吃甜腻饴糖的师弟,也想起了为什么会觉得殷氏哄儿时哪吒的口吻熟悉从前师弟还小我也是这么哄他吃饭的。
    我捂着嘴巴把熟透的果子塞还给哪吒,十动然拒“不了不了,这种果子我还是吃生的就好。”
    哪吒“可是你不饿吗”
    那当然是饿的。
    “那先回去”哪吒弯着腰探手过来要扶我,却忽然动作一顿,直起背向林子对面望去。
    他把手里揣着的果子往我怀里一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一眨眼睛少年已经窜进树木之间没了影子,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
    “唉”
    除了在这里等他,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嘛。
    我捧着下不了口的果子,往后靠了靠倚着树干,向上透过茂密泛黄的深秋枝叶望了望天空,居然有点寂寞
    或许是寂寞,也或许是不安。
    我没有能力去分清这些情绪细节上的不同。
    我闭上眼睛靠着树木静静待着,往年还未捡来师弟时,师父闭关修行,我一个人留在洞府中,像这样一挥霍就是几百年时光,那时候从未感觉孤单过。
    树欲静而风不止,然而纵然风动,亦无人声息,我在风中静待,与这树下的小小石子,并无分别。
    一阵远比风吹树叶的莎莎作响剧烈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睁眼望去,见那少年踏着树丛,如同烈焰燃烧过境一般飞奔回来。
    我看见他怀里揣着东西,问“哪来的鹿”
    他把小鹿放在地上,这小东西伤了腿,伤口淌着血站都站不起来。
    哪吒解释道“它的母亲被狼杀了,我赶过去时它运气好还有命在。”
    “你把狼杀了吗”
    “没有。那狼凭自己的本事猎到食物,又没不长眼来撞我,就任它逃走了。”
    “你要带回去吗”
    “看都看到了。”
    我望进他的眼中,“你要把我留在这儿吗”
    哪吒道“怎么可能”
    少年环住我的腰高高一举让我坐上肩膀,但人的肩头又不是水平的,我腰部以下使不上劲儿,要在他肩头坐得住对我来说太难了。
    “坐不住就靠着我的头,抱着也没事,别挡住前面就行。”他用另一侧的手臂捞起小鹿夹在腋下,“别怕,我会走慢些的。”
    我只剩满心无奈,斜靠着搂住他的脑袋,腰里还紧扣着他的手,能保证坐稳已算不错了,至于这姿势从第三人的视角来看有多扭曲,那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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