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
    他看看有恃无恐的李夕月,说“知道了。今晚你值夜,现在可以去补个觉。”
    “可是”
    “可是什么”他毫不客气打断,“不是打,就是罚。今儿个没时间打了,就罚吧便宜你了。”
    雄赳赳上前头西暖阁听事儿去了。
    李夕月脸挂下来,垂头丧气回到屋子里,准备奉旨补觉。
    拥被大睡没多会儿,突然白荼进来推推她“夕月,刚刚我听李总管悄悄说的,陈如惠的案子,有大进展了”
    李夕月一直也在关注这件事,顿时翻身支起半边,问“什么进展”
    “说来还得谢你阿玛。”白荼笑吟吟的,“李总管告诉我的,他今日去内务府见了你阿玛,两个人在屋子里假作喝茶看账,你父亲找着了个重要的底档陈如惠不只是候补嘛,上一个差使是检点接送江宁织造府进贡的云锦和宁绸。人家当这种差不过喝茶等着翻两翻做样的布料,煞有介事提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算完事了,回头自然有内务府的例规可以进腰包。陈如惠呢,他这个人关心下头人,偏生抽冷子去了机工所在的机房,发现一层层剥削织工的法子,还有在蚕丝粜买、染料采购里的猫腻儿。他性子直,一声都没说,当即就写了折子参奏。
    “他并无密奏之权,写的参奏折子例应从驿递入内务府,再由内务府转出奏皇上。不知怎么,那折子给他两个长随看见了,两个人就劝他织造是皇帝近臣的职位,看着品级不大,实权可不小,例规就是例规,他一个人也撼动不了,何必得罪了人实在看不下去,借个喝酒喝茶的机会和江宁织造提一声,也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了。
    “陈如惠不听,把折子拜驿站发了出去,但后来他莫名被江宁织造弹劾,好在是小事,记了过也没重处。”
    李夕月问“那他的折子呢就淹了如果淹了,如今内务府又有底档”
    白荼说“不是淹了,底档还在呢,但是底档上一句提及织工的都没有,只泛泛说些花样老套、染色不固之类的不痛不痒的毛病。
    “你阿玛告诉李贵,江宁织造的毛病,老早传到了京里,据说找人打招呼压陈如惠折子的信都到内务府主事那儿了。信里一五一十说了这事,谁晓得真递过来的折子全然无关后来再问,织造的话语就含混了,主事也就把这事当笑话和下头的笔帖式们闲聊。若不是突然想起查这件案子,谁还想得起多年前那桩”
    李夕月眨巴着眼睛想两件事里的关联,而白荼笑吟吟看着她苦思冥想。
    小丫头终于开窍了一般,问“是不是这份递到京里的折子是被人换过的”
    白荼点点头“封上匣子进驿递的流程,没哪个有胆子调换驿递是兵部直管,也犯不着为小小织造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你说得对,但是你再猜猜,是什么时候换的呢”
    李夕月又想了想“既然驿递不会调换,只有送进匣子前调换。那想必是陈如惠身边最亲近的人”
    白荼又点点头“不错。你看吧,下一拨起儿大概就是火速提审陈如惠身边两个长随了。”
    哪里打开了缝隙,就在哪里顺藤摸瓜,怪道先在说给她阿玛加官晋级。
    但是李夕月不算高兴,或者说,开始还为昝宁高兴了一阵,转而想到了他的冷淡和暴躁,顿时一点高兴都没剩了。
    她懒洋洋倒下,拉了拉被子“哦,挺好的。我是为陈如惠的妻子高兴,总算有沉冤昭雪的机会了。哎,今晚还得值夜,现在必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补足了觉的李夕月,精神奕奕去值夜。
    他今日又没翻牌子,东暖阁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奏折,正在奋笔疾书批阅。
    李夕月默默把茶摆在他手边,默默站在一边陪着。开始还好,看四处瓶子里插的蜡梅和松枝,看家具上的雕花和螺钿,再看天花板上的藻井纹样,最后看他寝衣外头披着丝绵小袄的背影,一样一样都细细琢磨过了,再回过头再琢磨第二遍。
    这种伺候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打了三个哈欠之后,突然发现,最该疲劳的那位居然一个哈欠都没打,仍然端详着折子上的文字,有的不要紧的折子是拿指甲在上头掐印子,自然有批本处的小太监根据印子的意思来写上相关的字,有的重要些的就是他自己亲自动笔写,洋洋洒洒地也不嫌累。
    李夕月打第四个哈欠的时候,他面前那一堆“大山”也挪开了。
    昝宁伸展了一下胳膊,毫不避讳地伸了一个丑丑的懒腰,然后一只手就去够后肩胛骨,还轻轻地“咝”了一声。
    李夕月关心地问“万岁爷,是肩膀拉到弄疼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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