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泡好的茶,好容易擦好的地。还有那个那么贵重的杯子
    三个宫女都是低着头的,但仅凭皇帝的呼吸声,也能大致断定他的情绪。
    此刻她们仨战战屏息,片刻听见他说“把碎瓷片收拾出去。李夕月留下,朕问你话。”
    李夕月道了声“是”,然后膝行过去,先陪着白荼和宜芳一起拾掇地面。
    他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明黄的珐琅彩被砸得稀碎地面到处是一粒一粒的小瓷渣,拾掇起来必须很小心。
    李夕月今日不知是情绪不稳还是头脑发胀,拾掇了没一会儿,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哎呀”
    白荼扭脸一看,她的手指被瓷渣划破了,指尖一滴血珠,宛然白玉上一颗红宝。
    昝宁先从条炕上跳起来,暴跳如雷一样骂她“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
    瞥一眼宜芳,然后一拽李夕月的手腕,生生从地上拽起身,拖着直往养心殿后那一片寝宫围房而去。
    还在东暖阁的宜芳吓得面色煞白,好一会儿问“万岁爷,会不会打死李姑娘”
    白荼看了看她,面无表情说“打死也是她的命救了你的一条命了。”
    宜芳低下头差点掉眼泪,听见白荼还是淡淡漠漠的声音“赶紧的,把暖阁收拾干净,别让万岁爷看着心烦。”
    宜芳一边努力地把地上的瓷渣裹进墩布里,再抖在托盘里,一边胆战心惊地想怪道人家都说皇帝喜怒无常,确实是伴君如伴虎,动辄叫人肝胆俱裂呢
    李夕月被拽着得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子,一路又是急又是吓,等寝宫的门关上,她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不过受伤的手指还举着,一颗亮晶晶的、鲜红的血珠还凝结在指尖上颤巍巍的。
    昝宁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感觉没法说。
    “别哭了”他低吼。
    她不敢不遵旨,但啜泣变成了抽噎,以往的委屈一道迸发出来,噎得几乎要打嗝儿。
    “你今天怎么回事”
    李夕月想你这个人好一阵歹一阵的,动辄凶巴巴地吼人,还问我怎么回事
    撇看脸不看他,极力地压制泪意,越压越抽噎得厉害。
    “说话呀”
    “奴才奴才奴才”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还没和你生气,你自己先跟我使气是不是”
    “不是不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和我说话”
    李夕月想好好说,但是这会儿喉咙口打结一样,想说也说不出来,举着受伤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两颗眼泪就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滑过她下撇的嘴角,然后在圆圆的下颌上摇摇欲坠。
    昝宁强制自己平息了一些怒气,努力和她好好说话“昨天我练布库后肩膀痛,让李贵看过,说半边肩胛骨都青了,你见我哭了么你这手指头又能又多疼值当哭得停不下来”
    他貌似是“明白”一样,终于说了句他认为能算劝慰人的话“再说,我本来没打算让你收拾地面,你上赶着受了伤,总不能赖我不好吧你刚刚洗个手出去半天没回来,我心里急了,发个火很正常吧”
    反正都是他有道理。
    李夕月想,他在太后面前憋屈,就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在他面前憋屈,还振振有词的。
    她现在抽噎得不厉害了,能完整地说话,便口不择言说“万岁爷都有理。反正奴才只是奴才,受委屈是该当的,今日都是奴才不对,奴才犯错惹翻了万岁爷,多谢万岁爷教训,多谢万岁爷不打不杀之恩。”
    她要么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要么突然“叭叭叭”来了一大串。
    “你什么意思”昝宁很困惑。
    自落地就是皇阿哥,长到十三岁就是皇帝,下对上服从,如他对太后要有孝敬的样子,亦如宫女太监要无条件受他的恶脾气,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受什么委屈了”他虚心地问,仔细端详她的脸。
    夕月一别头“奴才没受委屈。”
    昝宁说“刚刚你自己说受委屈是该当的。”
    “奴才没受委屈,是万岁爷受委屈了,奴才给您赔罪。”说着就要往下跪。
    手腕子还被人拎着呢,一屈膝顿时悬吊在半空里。
    女孩子别扭起来真是气死人
    他最后一点耐心都磨没了,咬牙切齿捧住她的脸蛋,在她挣扎的时候咬了她嘴唇一口。她哭唧唧含含混混地喊疼,但是舌头打个滚儿,就被他堵住了。
    吻得很凶暴,虽然不会疼,但是架势很吓人,仿佛要把她吃了。
    李夕月不断地后退想躲,他则不断地逼仄上来,最后逼到槅扇上靠着,李夕月避无可避,退无可退,脸蛋被他箍着,脖子仿佛都要抻长了,只能踮着脚。
    一场接一场,一轮接一轮,哭都来不及,透气的间隙里,她赶紧服输地说“万岁爷饶了我吧。”
    “你就是这么赔罪的”他手心里那个脸蛋又红又热,舍不得撒手。
    李夕月已然知道这会儿再作就是不见机了,委委屈屈说“您说要怎么赔罪奴才就怎么赔罪。”
    皇帝心里顿起邪念,然而她含泪瞥过来,他的邪念又打消了多半。他也就虎着脸说“本来该好好打你一顿,看你今日可怜,就罚你值夜吧。”
    李夕月说“您还是打我一顿吧。”

章节目录

侍君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未晏斋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未晏斋并收藏侍君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