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也回屋洗手,边洗边问李贵“今日供鹰的肉是不是不好”
    李贵说“回禀万岁爷,应该挺好啊特特切出来的鲜牛肉。”
    昝宁说“潮潮的。”
    李贵说“嗐,还不是李夕月的别致喂法说要鹰熟悉她的味道才能驯顺,所以每次喂鹰都吐点口水进去。万岁爷还别说,这鹰现在就认他,新派去照顾鹰的小刘子,还没她上手好”他突然发现皇帝脸色不对,却不知道怎么了。
    昝宁心里那感觉,真是吞苍蝇似的。
    他大声喊“换水拿西洋进贡的檀香胰子”
    还喊“叫李夕月给朕滚进来”
    李贵还以为他们两口子没啥了呢,见这主子突然又变了脸,又不知为什么,心里直打鼓。
    李夕月正躺榻上吃核桃呢,见传话的小太监脸色都变了,不由也吓了一跳。
    她跌跌撞撞赶到皇帝御幄里,皇帝正在银盆里用力搓自己的手,那愤愤的架势,仿佛要把手上的皮都给搓下来。
    见罪魁祸首来了,他更是眉毛眼睛都错了位一样,咬牙切齿说“你滚过来”
    李夕月觉得伴君如伴虎,不得不滚过去。
    昝宁甩着手上的水珠问“谁让你在喂鹰的肉里吐口水的”
    李夕月瞠目结舌“万岁爷,您知道的呀。”
    “朕是问今天为什么要往里头吐口水”重重地读“今天”二字,两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别看说得凶,其实底气已经不足了。这喂鹰的方法,李夕月确实是和他汇报过。
    李夕月继续憨憨“今天和以往不是一样的方式喂么”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昝宁很想责问他为什么在他用手拈肉喂鹰的时候不提醒他让他沾了她的口水
    但是“为什么”了两次,觉得说不出口。今天确实是他自己心急欠考虑,怪不得她。
    李夕月还补刀“再说,以前万岁爷喂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样的肉”
    假惺惺嫌弃啥呀那时候你都没这么着洗手
    昝宁几乎要吐血。
    但是色厉内荏,只能狠狠一跺脚,对端银盆的小太监吼“再去换盆水把胰子也重新冲干净”
    新的水端过来,他气哼哼又洗手。
    李夕月大致明白过来,内心对他这无谓的洁癖嗤之以鼻。不过瞧他真是气坏了,李夕月还是说“那,万岁爷,奴才帮您洗一洗”
    皇帝两只手插在水盆里,气呼呼瞪着她,最后点点头。
    李夕月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搓了一遍,又在掌心把胰子打出泡沫,温柔地涂遍他的手,再用水泡洗干净,用新手巾擦干水渍。然后后退一步,听他还有什么吩咐。
    昝宁看看自己一双手,洗得好像都白了三分,檀香胰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就算心里膈应,但也晓得真没什么脏的了。
    再看看李夕月,虽然是屏息垂头的模样,好像还带着三分鄙薄大男人家,喂个鹰还闹幺蛾子,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传膳传膳”他只能挥挥手说。
    今天气饱了,丰盛的晚膳只吃了平时的一半量。李贵劝他多吃点,昝宁说“不饿”
    说完心想上次李夕月在他面前也说“不饿”,莫非也是他今儿这种情绪
    想想就好没意思,斜眼儿看看侍立在旁的李夕月,口里道“御膳分赏伺候的人。明儿拔营回行宫,大家都要辛苦。”
    特特地叫李夕月“你,奉茶伺候朕夜读。”
    哼,好吃的没你的份儿
    没让她值夜,李夕月就觉得没啥。在皇帝身边奉茶,他半天才喝一杯,除了无聊,更没啥。
    皇帝先读奏折,看看没什么要紧的事,又读通鉴。
    这一读不觉入迷一样,读到深夜都觉得兴味盎然。
    李夕月不能不出声提醒他“万岁爷,这时辰不早了,明儿还得赶路,您早点安置吧。”
    皇帝瞥瞥自鸣钟,果然都交子初了。再看李夕月精神饱满下午舒舒服服补了觉,完全熬得住。
    他问她“饿了吧”一顿晚点都没让她吃,不饿才怪。
    李夕月笑眯眯说“不饿。”
    这还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她刚刚说完,居然打了个饱嗝儿。这倒反而有点慌,掩着嘴请罪道“万岁爷恕罪。”
    皇帝奇道“你今儿吃了仙丹”
    李夕月笑着说“奴才不是奉旨补脑子吗”
    原来是核桃吃饱了。
    皇帝觉得他的恶作剧的心思全白费了原本叫人准备了点心匣子,要是她可怜巴巴的肚子饿了,他还正好可以在她面前做一回好人现在看来,做好人的算盘也落空了。
    昝宁有点丧气,书也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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