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切光忠不敢妄动,他想也许他可以询问一下与他立场相近的那些同伴。

    对他的问题,膝丸在愣了一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既然三日月殿做了选择,那就没问题的。”

    源氏的太刀抿了抿嘴唇,“兄长的眼光不会错的,所以我会相信三日月殿做的任何决定。”

    烛台切光忠哑然。

    这家伙与其说是信任三日月殿,倒不如说是从头至尾只是在相信自己的兄长。

    在用罪人的头来试斩时,把胡子也斩了下来,因此得名“髭切”。

    连名字也带着戾气的源氏重宝,却出乎意料有着温软又迷糊的无害模样。

    无害到让人根本想不起来,这本该是振何其狠厉的刀。

    髭切。

    鬼切。

    友切。

    “狮子の子”怎可能会是只软和的草食动物

    鲜血、杀戮、死亡。

    每一个名字都张狂着黏稠的杀气。

    可他看起来实在太无害了,甜得像是堆在小蛋糕上的奶油花。

    白白的,软软的,甜蜜蜜的。

    谁能去怀疑他呢

    记不住弟弟名字、连自己名字也能忘掉,迷迷糊糊什么都搞不清的模样,所以才一直都要弟弟照顾,连分离片刻也会不知所措,这样子的他会依赖着弟弟到几乎要寸步不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连膝丸自己也这么相信了。

    我跟兄长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兄弟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身为弟弟,照顾兄长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样认为,且履实。

    记忆中那千年间所发生过的事其实大多数已经模糊,膝丸不大记得在过去时光里自己与兄长是如何相处的了,但唯有一件事他清楚,那就是兄长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重要到能让膝丸对髭切身上所有的违和感都视而不见。

    太刀髭切,源氏重宝,名字源自其试刀时连同罪人的胡子也一根不留给斩断了的传闻。

    膝丸在什么时候已经忘了,兄长的刀锋从来都有着不逊于他的锋利。

    所以当再一次见到曾被刻意收敛的锋芒之际,膝丸在突然间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天元三年早秋暴风雨肆虐的凉夜之后,参与了那场围杀的兄长冷漠而克制地甩落刀锋上沾染的血珠,带着满身的血迹与鬼气踏雨而归的姿态。

    膝丸的记忆有点混乱,他好像有印象真的曾眼见过这幅景象,但又隐约感到那时的自己似乎并不该能看到。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重要的只有兄长。

    而他几乎失去了兄长。

    “髭切殿才是本丸里最清醒的那一个。”

    将兄长的本体刀送还的三日月宗近这样说,他说再没谁看得那么透彻,也再没谁能那么狠了。

    “唯独你被他爱着,膝丸殿。”

    三日月宗近叹息。

    膝丸抱紧了兄长的本体刀。

    真正在依赖着被纵容着的那一个,原来一直是我。

    真不愧是兄长啊。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好好活下去的话,是不是有机会找到让兄长回来的办法

    膝丸没办法知道最终的答案,但他必然会如兄长所愿那般努力活下去,因为这样至少还有希望在。

    所以膝丸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烛台切光忠会问他被三日月宗近这么快就承认了的审神者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不过兄长说三日月宗近可信,那三日月宗近判定的“可信”,便一定能够“可信”。

    兄长是不会错的。

    他的回答让烛台切光忠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可想一想这两兄弟以前的相处模式,烛台切光忠又觉得膝丸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一点儿都不意外了。

    再怎么迷糊温软的性情,为了弟弟也难得清明硬气了一次呢,髭切。

    没能认识到那位源氏兄长是个白切黑的烛台切光忠跟本丸的大部分刀一样并不清楚髭切到底干了件多狠的事,他印象里的那振太刀大概更像个大龄儿童,乖乖巧巧不吵不闹身边却又离不得人照看的那种。

    经历过那些污糟的事情之后,本丸里的刀剑们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秘密,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能说那些经历让他们的人性更重了罢。

    没有神位的末位神明被染上了更多的人类的色彩,是福是祸暂还难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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