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辇一步步到了坤宁宫外,刘总管走在前头,停下脚步,朝抬轿的内侍摆摆手“皇宫娘娘今日身体不适,皇上体恤娘娘今夜便不进坤宁宫了,起驾去旁边长春宫吧”
萧乾神智已经不够清醒了,迷迷糊糊的下了步辇,还以为到了坤宁宫,宫女上来给他宽衣后,便直接掀开被子睡下了。
宫女内侍一一退下,有柔软的身体从被褥中钻进来,酒劲上头,萧乾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体力。
嘤嘤破碎的声音在床帐中响起,暧昧多情,给这无边夜色增添了旖旎的气氛。
晏宁从有内侍来坤宁宫传话时,就安心的准备休息,本来也是因为月事,身子疲惫不堪,今日又经过众多封后的规矩流程,早就累的不行了。
原本还提心吊胆,以为萧乾会突然过来,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后来才知是萧长春把人拖住了。
脚步声在坤宁宫外响起,又渐渐消失,直到隔壁长春宫的灯火亮起来,晏宁一颗心才掉回了原处。
杜若关上房门,给晏宁整理被褥,屋子里燃着助眠的香,见晏宁怔怔出神,忍不住问“小姐,皇上还会过来吗”
晏宁已经卸了精致厚重的妆容,小脸白璧无瑕,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清雅干净,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莹润白皙。
听见杜若的声音,这才回神躺到床上,望着头顶红色的龙凤呈祥的床帐,淡淡道“不会了。”
杜若给晏宁打着扇子,问“方才听说小王爷把皇上灌醉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没事,放心吧。”晏宁闭上眼,面露疲惫,杜若给她打了会扇子,才悄悄退到外间掩上门。
夜色撩人,虫鸣蛙叫隐隐传来,有繁星缀于无边天幕,在宫廷楼阁上留下璀璨的光影。
晏宁缓缓睁开眼,一侧头能看见外面耀眼而温柔的星空,向来黯淡的牵牛星和织女星,今夜格外明亮。
晏宁这才记起,明日就是七夕了。
牛郎织女隔着山海天地,于七月初七相见一次。
一整年的努力与等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心爱之人执手相见。
这中间崎岖坎坷,得有多不容易
晏宁想起那个内敛冷漠的少年,被她偷偷亲吻时,诧异震惊的表情,眉眼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她亲手将他从尸山血海里救出来,看他从满心防备警惕,渐渐对她生出信任。
她知道历经磨难,遍体鳞伤还能活下来的人有不容易,从相见的第一眼起,她心疼那个单薄可怜的少年。
却也不知何时起,对他的那些心疼爱护,渐渐地变了味道。
大概在他奋不顾身,时时用瘦弱的肩膀保护自己时,就无声无息的动摇了吧。
生活在寒冷中的人,极需一个人相互取暖,与之作伴。
她如此
萧焕亦如此
未来且长,尚不知方向。
这九重宫阙冰冷刺骨、暗无天日,唯有一丝温暖蕴藏心间,才能让她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柳州将军府,屋子前石阶上颀长挺拔的身影与暗夜交融,显得孤寂单薄。
一只酒坛躺在脚边,萧焕屈膝垂首,独自静坐,不远处还立有箭靶,兵器架倒映着铮铮寒光。
赵玉儿从院外进来,见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声,一股淡淡的酒味弥漫在夜色里,眸光闪了闪,试探着开口“望之,你累了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别喝酒了”
萧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未褪的血丝,莫名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赵玉儿心上陡然一凉,竟是被他吓得喘不过气来,支支吾吾的说“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这几日你太辛苦了。”
自从那日萧焕说有事要去京城之后,赵玉儿就提心吊胆的,还有些微的失落。
萧焕说要去京城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过两日他回来了,赵玉儿不知他有没有见到那人,可自从那时候起,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没日没夜的习武练剑,除非身体到极限,累的实在没力气,才会停下来。
赵未都来劝了一阵没用,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上的气势忽然就变了。
赵玉儿不敢问,尤其是看萧焕如此冰冷的表情,更是觉得胆战心惊。
萧焕并不打算理会她,沉默着踢开了脚边的酒坛,拿起边上的弓箭对准箭靶,沉肩掖肘,弓拉满弦。
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准确无误的穿透箭靶,发出一阵激烈的颤声。
赵玉儿发出一声惊叹,然而萧焕依旧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余光瞟到萧焕腰间上,赵玉儿还是忍不住问“望之,你要见的人是不是皇后娘娘”
一直如死水一般的人,忽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箭离弦而去,最终划过箭靶,孤零零的落在了墙边。
他回过头来,紧紧盯着赵玉儿,猩红的眼眸中有跳跃不息的怒意。
萧焕仍旧没有说话,可赵玉儿却知道自己猜中了,但忽然又后悔方才心直口快说的那些话。
因为萧焕现在看她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