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而过,她又打了个哆嗦。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怕看见他深邃眼,怕窥见命运。

    “褚师兄,我太冷了,必须回去穿衣服了。”她话没说完,喘口大气,转身就走,惊慌失措中,手里紫竹笛掉在地上。

    谢晓桐俯身拾起笛子,跳下石阶,改走为跑,一出溜就不见了踪影。

    而褚时显手此时还停在半空,指间拈花,不知是气是笑。

    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纳闷“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话还没说完呢。”

    谢晓桐反应太过激烈,褚时显站在原地想了又想,还是闹不明白为什么。若说是因为误会他编故事,哄骗她这个无知少女,那应该是气愤才对。

    她走时匆匆,像屁股上吊了只鬼,更像是害怕。

    怕什么呢是他声调,和他营造气氛太诡谲

    莫非是发现了内心深处隐藏着对他强烈好感,不敢面对

    褚时显真想劝自己相信这个猜测。

    他没有离开湖畔,预感谢晓桐还是会回来。她是那么善良自然人,总不忍让人难堪,即使偶有冲突,也会首先从自身寻找不恰当。

    果然等不多久,谢晓桐人没到,电话到了。

    手机里,谢晓桐清了清嗓子,语无伦次地问“褚师兄,我能问问那个梦吗我我想知道,你说梦里有我,是从什么时候我意思是,梦里我是什么样子”

    褚时显想过她回来后,会为刚才冒失道歉,会再一次说拒绝,会唯独没想到,她最关心是他那一番胡诌。

    他摸摸脸,用沉痛语气“是在一栋楼里,很高,风很大,还下着雪,低头看,满眼白茫茫。你在我旁边,告诉我”

    本来只是将前世第一次擦肩而过,化为宿命般预言,哄她相信这一切出自命运安排。

    说着说着,他似回到前世那个雪夜,自己撞墙时啜泣之声回荡于耳际,低沉话语里,不知不觉透露出那一刻绝望。

    谢晓桐沉默许久,然后提议“褚师兄,我吹首曲子给你吧。”

    褚时显定定神,说“好。”

    手机里传来断续笛子声,可以听出她气息不稳不够深沉绵长,但不影响曲调自身清幽淡远,另有一些白驹过隙转瞬逝,回首来时不见路怅惘。

    一曲终了,他问“这曲子叫什么”

    “乱红,”谢晓桐顿一顿,说,“我练得还不够熟练,褚师兄,等我练熟了再吹给你听。”

    褚时显答应说“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沉默,不见尴尬,褚时显反而感觉有种默契存在。不用多一句,两人都明了对方想法。

    谢晓桐应是也做如此想,轻浅呼吸声传来,她缓缓问说“褚师兄,你那些想法,我明白。但我不能答应你,也什么都给予不了你。所以还是请你放弃吧。”

    褚时显固执地说“喜欢一个人,是个人由心而发感受,只是一个人事。我反而想劝你不要介怀。”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事呢你想想,被一个人牵挂惦记,却无法给予任何回报。岂不是让人心有内疚岂不是让人担心辜负了对方”

    “这话有你道理。但是你没有试过暗恋谁吧”褚时显问完,不等她回答,继续说,“所以你不懂,暗恋一个人,只需要那个人好。只要知道她快乐,就是回报,就不会被辜负。”

    谢晓桐无言以对。即便对方不做任何要求,她还是认为内心歉疚不是一句话便能随意抛开。只是,如何命令一个人停止爱停止做梦呢。她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所以,除了沉默,唯有沉默。

    褚时显凝视石桌上缤纷落英,缓缓告诉谢晓桐“晓桐,你不需要有压力,就连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压力。因为我无从分辨,对于你情感,究竟是因为梦境中相遇,还是前世缘分,还是一种执念,还是一种完全出于内心真实渴求。”

    “我既然无法分辨清楚,就不好明确向你表白,更不可能向你索求情感回报,那是不负责任。所以,在我弄清内心之前,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要好好做你师兄就好。”

    “晓桐,你说这样好不好”

    风里宛若又有乱红飞舞曲调,袅袅,像在耳际,又像在心。

    谢晓桐终于答应了一声“好”。

    她挂了电话,立在朦胧夜色中,感觉像是什么也没有解决,又像是全部解决了。谢晓桐明白是因为褚时显那些宽慰话语,纾解了她部分心理负担。

    可又暗生一丝忐忑。

    褚时显那句话她最初没有听明白,回过味来,感觉是在指责楼东。

    谢晓桐把初三那件事放在心上想了一回,她那时被那样骚扰,内心很想斥骂那个男同学,但是怯懦令她只敢缩起身体躲避。事后她最担心是第二天会不会有相同遭遇,会不会被人看见,会不会有人嘲笑她,甚至将她软弱当做不自重。

    她担心得整夜睡不着,委屈地躲在被窝里哭,第二上学迟迟不愿出门。

    出现在她后排楼东,简直是她盖世英雄。

    当天和第二天又有什么区别小楼就在那里,守着她后背。他没有冲动地揍那个男同学,只因为他本就是个温和守礼人。

    谢晓桐在宿舍前香樟树下,足足踱了两个圈子,还是很想亲耳听楼东说一句“我想你”。

    太讨厌了,她明明决定这次绝不主动打电话给楼东,好让他知道,今早他不来陪她参加汉服社第一次活动,她很生气很生气。

    楼东冷冷地问“你终于想起来给我个电话了”

    谢晓桐“小楼,明明是你早上先生气挂断。”

    楼东问“所以你报复我,一天不给我电话”

    谢晓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楼东继续说“我向你解释过,你们可以一天只需要八个小时学习,我们哪天不是十个小时十二个小时,今天要背一天书,去食堂吃饭都觉得很慌很怕浪费时间。我哪里有时间陪你玩那些莫名其妙社团活动”

    “明明是你错了,你先爽约,然后向我发脾气,说我为鸡毛蒜皮事情生气,我生气也就生一小会,你能气一天不理我”

    楼东抢白说“你打电话给我是为解决问题,还是为了吵架”

    谢晓桐“”

    楼东“我在图书馆呆了一天,头疼狠。你要是”

    谢晓桐“小楼,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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