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漂浮咒把它挪到窗台上,然后坐下继续翻日记本。
这本日记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麻瓜物品,无论对它用什么魔咒,它都毫无回应,我也检查不出其中有灵魂的痕迹。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我渐渐困起来,不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干脆往桌子上一趴,打算眯一会儿。闭上眼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睡着后,窗台上那支蔷薇居然渐渐开放了,鹅黄色的娇嫩花瓣一层层绽放,露出中间淡绿色的花蕊。有浅淡的光从花蕊里流淌而出,蛇一般缠绕在桌前沉睡的人身上,光芒越来越强,最后光芒中的人影几乎透明。
旁边盘旋着的红色小蛇惊愕的游过来,想要触碰到那团光,却扑了个空光芒转瞬即逝,像是散开的漫天萤火,一眨眼就消失了。
其中的人影,也凭空消失了。
也许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梦中突然从高处下坠,心里又恐慌又紧张,然后在落地的前一秒钟突然惊醒。
所以当我梦到我开始下坠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抽空按住了自己乱飞的头发然后下一秒,我一屁股坐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一瞬间,我热泪盈眶。
妈的好疼我伸手捂着尾椎骨,哭的稀里哗啦,我已经是个半身不遂的废蛇了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看清周围的环境,一瞬间我的眼泪都被吓回去了。
白色手工羊毛地毯,纯黑色大理石地面,红木镂空雕花楼梯扶手,银边暗绿色水波纹墙纸,垂挂式流苏水晶灯,这这不是蓝楼吗
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
还是蓝楼
我又使劲儿使劲儿揉眼睛,再看。
还是蓝楼
我一脸茫然坐在客厅进门的过道上,面朝着二楼楼梯,客厅没开灯,光源来自二楼楼梯过道。
我扶着墙哆哆嗦嗦站起来,有一种随时都要晕过去的虚脱感。
有人吗我弱弱叫了一声。
其实我心里是抱着我能遇到里德尔的想法的,所以我直接用了蛇语。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即使是凤凰社的埋伏,我能死在蓝楼也知足了。
没人回答。
我扶着墙走进客厅,靠墙站了一会儿。客厅很暗,黑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得紧紧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空气里有一股似有似无的清冷蔷薇香气。
我伸手想触摸墙上的照明魔法阵,然后我碰到了另一只手
一瞬间,灯光大亮,客厅那盏十二枝长流苏水晶吊灯光芒全开,闪的我眼前一片花白,隐约中看到面前一个黑色的身影我想都没想,蹬着墙侧身跃起,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身上
对方反应不及,被我踹的倒退几步背撞在墙上,倒抽一口冷气。
我借着踹他的力道在空中凌空扭身这时候就显示出蛇妖的腰有多么优秀的柔韧性然后旋空转身,轻巧而迅捷的落在客厅长桌另一头。
“嘶”对方揉着腰说,“力气不小啊。”
我直起身子,站在长桌上俯视着那个人。
修长完美的身躯和四肢,黑玉鸦羽般的头发,古希腊雕刻般的英俊脸庞,唯有眼瞳不再是血一样的赤红,而变成了暗红,仿佛那些过往的生死与杀伐都沉淀在了瞳孔最深处,显出一种幽暗的隐晦锋芒。
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也完全不一样了。
这就是那位曾经的王啊即使现在沦落到世间十方无处容身、不得不韬光养晦,甚至可以算是身败名裂、江山易主的落败境况了,可他灵魂深处那种睥睨一切的凌驾者姿态,却还是从那些我所熟悉的细微动作里,清晰的显露出来。
在他再次开口前,我弓身蹬着桌面朝他闪电般扑了过去,魔杖尖锐的前端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刀锋般的白光
不过是一瞬间,我们一寸寸接近,近到我几乎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在鼻翼边留下的阴影。他脸色极其白,有一种不似人类的透明感然后,我手中的魔杖朝前一推,手上传来利器破开肌肤骨肉的阻腻感
一击得手,我毫不犹豫松开魔杖,在他身后的墙上一蹬,再次接力落回桌面,顺手抽出了骨扇。
里德尔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下了我的攻击。他垂着头捂住左腹,指缝间露出我魔杖的尾部魔杖前段四分之三的部分已经全部没入了他的腹部,露出的月白色杖尾被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的血色淋漓。
“这就是见面礼”他轻声问,“在我们一别十年后”。
十二年九个月零一天。我冷冷提醒他,里德尔,已经快十三年了。
里德尔两指夹住我的魔杖,想要抽出来,又痛的直抽气。鲜红色的血不停的从他指缝里流出来,把他苍白的修长手指染的一片狼藉。
痛我笑起来,不及当年万分之一。
他也靠在墙上低笑起来,“恨我”
我没回答,慢慢恢复到面无表情。
“不对。”他自己回答道,“你不但不恨我,反而”
别装了,我打断他,我刚刚根本没捅到你。
里德尔愣了愣,然后歪着脑袋笑起来,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戏谑。
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两指夹着我的魔杖抽出来,在空中抛了个花又稳稳接住,然后点了点魔杖,那些血迹都消失了。
别忘了我的本能,我说,一点血腥味都没有闻到,肯定是幻咒。
他仰着头看着长桌上的我,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满意神色。
很好,他轻声说,你还是你。
可惜你不是你了话音未落,我唰的展开骨扇,扇缘锋利的边沿在空气中仿佛刀剑划过般铮然作响,电光飞溅间,一道雷霆凭空而落,朝他骤然劈去
里德尔神色波澜不惊,轻点魔杖,白色屏障出现,挡住了那道雷电。
还在生气他说,生气什么呢让我猜猜是生气我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找你
我跳下长桌,脚尖顺势一勾旁边椅背,把一把又沉又大的檀木扶手椅朝他踢飞过去。他轻而易举的用魔杖挡开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椅子只是干扰,接下来我直扑了上去,一把把他直接按翻在地板上
说为什么我骑在他身上,用膝盖压住他的腹部,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把锋利的骨扇抵在了他的颈侧动脉,恶狠狠的问。
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半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语气轻柔,别哭。
随着他的话音,两颗大大的泪珠从我眼角啪的坠落在他的脸侧,又滑落进他的鬓发。
我居然哭了。
我使劲儿晃了晃头,想要把眼泪憋回去。随着我的动作,我脖子里的链子滑出领口,作为链坠的那枚银环在空气里划出一道银光。
他轻而易举捉住了那枚乱晃的银环,目光落在上面,带出一点晦涩的神色。
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比如解释十多年前那件事,或者道歉请求我原谅但是我都想错了。
他手上用力,拉着链子往下拽,我不得不随着他的力道低下头然后我连忙挪了挪手上的骨扇,避免动作中划伤他感受到我的动作,他低声笑起来。
我的胸口几乎要贴上他的胸口,他一笑,胸腔的震颤几乎直接传到我的心口。
我烫伤似的躲开了。
他一瞬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被他直接拽的垂下头然后,他隔着那枚银环,嘴唇轻轻贴上了我的嘴唇。
他的低语几乎是直接吻入了我的唇间。
我回来了。我的纳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