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的话,问什么陈家村的程家如何如何的,陈家村哪里来的程家,我可没见过,那村子里不都姓陈嘛。便是真有我也不知道啊,我前几年才和我娘搬来天昌镇,当时找不到活儿干,差点饿死街头。得亏县太爷好心,收留我做了个衙役。”

    展昭点头,给了衙役一个安抚的笑脸,和和气气地继续问,“那你可记得那姑娘长什么模样”神色一点不着急。

    衙役轻轻唔了一声,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地想了好久,“印象不是很深了,长得应该还挺好看的吧。”衙役不确定地说。

    “有多高”展昭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印象里那个“杨忆瑶”姑娘的身高,对着衙役问,“可有这么高”

    衙役又皱着眉头使劲儿回想,“好像有,还是更高点”说到后来他自己都还是狐疑自己的话是不是对的了。

    展昭倒是没催,又问“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这个有点印象,穿着粗布旧衣,一看就是那种洗了好多次、快洗坏了的衣服,现在的姑娘家除非是流民不然哪有穿那样的衣服的。”衙役想了想,才慢慢说道,“不过感觉可瘦的姑娘,和平日里在外走动的姑娘不一样,说话细声细气的,叫她大声点说话,不然听不清,结果憋得脸都红了。”他忽然又补了一句,“哦不对,是耳朵都憋红了,感觉快哭出来,本来小何还有点不耐烦,见她那样觉得还挺可怜就和她多说了两句。”

    “说话小声”展昭重复了一句。

    这可不像是他见着的那位会大喊有登徒子的“杨忆瑶”。

    “是啊。”衙役叹气,“得亏是在安平镇,不然叫人看见我大白日不好好当差在街上同个姑娘说老半天话,还把姑娘弄哭了,要是告诉县太爷我不就完了嘛,不知道的还当我调戏良家妇女呢,这可够我喝一壶。”

    说着,衙役又嘀咕了一句,“不过应当不是良家”

    本是倚着墙、漫不经心地听展昭问话的白玉堂突然站起身,神色肃穆,“那姑娘可是一直低着头说话”

    衙役闻言啊了一声,“对对他她低着头,跟大家闺秀似的,没和男人说过话,难怪我想不起来长什么样。”

    展昭瞧了白玉堂的面色一眼,搔了搔下巴,不知怎的没插话。

    而白玉堂沉着厉色,盯着衙役,口中只问“她是在安平镇的西巷口把你们二人拦下的”

    “可不就在西巷口,入陈家村得从那西巷口的山道进啊。”衙役说道。

    “除了问你陈家村的程家,”白玉堂神色有些不可捉摸,语气更是隐隐含着微妙,“她可是问你二人去寻一人”

    “哎唷少侠您真是灵啊,难不成是会算命吗”衙役也是吃惊,伸手对白玉堂竖起了拇指,“那姑娘叫我二人帮忙寻一寻她弟弟,说是小他三岁,不成想失散了。”

    白玉堂的眼中跳着灯火,闻言仿佛能听到眼底噼啪的冰块断裂声,虽然没说话却叫衙役一下子住了口。

    那个巷口拦下他的姑娘面色戚戚然,口中说着与幼弟走散,无人可求才求到他身上;说是五日前才从陈州避难而来,却知那条山道往里头走是陈家村。

    展昭忽而伸手拍了一下面色阴晴不定的白玉堂,面寒冰霜的白玉堂竟一时没分辨出展昭并无恶意,差点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展昭却是身手灵巧,手背贴着白玉堂的手掌一个手腕回转躲开了,还静静地瞧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抿直了唇,满是戾色的回视。

    不仅并展昭说中了“杨忆瑶”和那几个黑衣人与此案的联系另有隐情,真凶还极有可能就在他白爷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那展昭的眼底并没有什么提醒或者得意的意味,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善意和劝慰,只是温文淡然的和气,叫人一身的戾气都仿佛打在棉花上。

    白玉堂撇开头,虽没有收敛,却也没有说话。

    见白玉堂不再盯着他,衙役才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了下去。大概是越说,想起来的越多,他说的也越加顺溜,“小何还跟那姑娘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实在不是我们不愿意。一是因我们并非安平镇的衙役,若是在安平镇走散了,找他们也没用,总不好常常来安平镇,毕竟是要当差的;二是这几日流民较多,寻人不便,最好是叫安平镇县衙贴帮忙画个肖像、贴张告示,也好叫她弟弟自己找过来。”衙役叹了口气,“可是那姑娘不听,说哪怕是天昌镇也要寻一寻。我二人也是没法子,想想她也可怜,难为一个姑娘家大海捞针似的寻亲,就应了她,这两日都在天昌镇的流民巷子里跟小乞丐打听着呢。”

    可越听白玉堂的脸色就越是凶煞,说话时字字句句都渗着冰渣子,“她既然叫你寻人,当是同你说过姓甚名谁。”

    “说过说过,”衙役打了个激灵,连连说,“那姑娘说自己本家姓程,那时我还当她是什么程家的亲戚,因为陈州遭了大难所以来投奔的,所以才跟我们打听什么程家。她叫、叫什么来着”虽被展昭拦了一拦,没有直面白玉堂,衙役还是吓得连那姑娘的名字都一时想不起来。

    可白玉堂却不需要这衙役说更多了,转身一声不吭地跃出了窗子。

    展昭微蹙眉头,望了一眼衙役,伴着衙役的最后一句话,也随白玉堂后一步踏上了窗沿。

    二人刚刚跨上马,就听见衙门那边传来了一阵骚动,四处灯火通明还有人呼喊。就连冷着脸的白玉堂都回头远眺,只听展昭蓦然说了一句“今夜项福意欲行刺包公。”

    “以项福的本事闹不出这么大动静。”白玉堂却说。

    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齐齐调头往县衙去了。

    正在县衙门口的张龙听到马蹄踏着青石板的重重响声,和喧嚣的夜里长长的一声嘶鸣,而两个少年人牵住马缰绳,两匹高头大马前蹄高高抬起,叫长衫的一角都同青丝一起扬了起来,仿佛夜色中最张扬夺目的风景。

    展昭口中直问“赵兄,可是有人行刺包公”

    未曾想张龙一抬眼见是展昭竟然脱口一句“展爷,那白骨案的凶手来自首了”

    “凶手何人”白玉堂却握着长刀追问。

    “一个姑娘,大半夜里坐马车来的,刚刚被送去见了包大人。”张龙还没弄明白这跟展昭一同前来的少侠是谁,只当是展昭的同行好友,口中倒是先回答了他,“自称阿文,说是什么程家旧案的遗孤。”

    两人一愣。

    耳边是二人跃出窗外时那衙役所说的“程程文婧,对对,那姑娘叫程文婧,说是要寻她就去安平镇西巷寻阿文。”

    还有石老头家的老婆婆紧张地低问“那案子可是县太爷结的,不会找到你头上来吧这、这都八年过去了,应该应该算不到咱们家吧”

    县衙里头传来赵虎一声叫好“别叫他跑了”

    一个人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咕噜咕噜从屋檐上滚了下来,正巧落在展昭和白玉堂的马前,正是那前来刺杀的项福。

    展昭和白玉堂却是神色微变,根本没空去瞧被张龙制服的项福,俱是轻身跃起,径直窜进了衙门。

    那拔出鞘的一刀一剑在月光下隐隐闪烁着银辉,冰冷又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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