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宴走水, 众怒难平。
    火势突起,眨眼间变成漫天火光,凭空拔起几丈高,肆无忌惮地烧过一大片的竹林,大有野火燎原、万物成灰之势。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在这山林弯月之中醒目得像是一支高高立起的幡旗。
    展昭缓步走入水里, 单手拽着水池边缘, 冰冷的水池覆没他的黑靴, 又没过膝盖。
    展昭这落水就沉的本事, 自然无意以身试水,只是在水池边缘处将一身玄袍在水里泡湿。
    尽管那边大火滔天、愈演愈烈, 水池也映出了暖橘色的火光,但一池子的水仍是冰冰冷冷,叫人仍不住打个寒颤。灼烫的热浪随越来越大的浓烟席卷了整个水榭, 这些参加游云宴的江湖人被呛得咳嗽起来, 再没有先头叫骂祖宗辈的劲头。武艺再高的江湖人也没有踩着水面久久不沉的本事, 他们只能和展昭一样一一下了水, 顺着水池往里走。为免吸了浓烟命归西去,会水的往水里跳,不会水的闭了鼻息, 全都不会的只能心慌意乱地坐在水池边上。
    不过这满屋年轻才俊自然不都是傻子, 心知在此耽搁时间别无益处, 还是得赶紧寻着脱离险境的法子。所有人都扫视这周围, 试图寻见一条安全离去的小道, 却又仿佛心头忌惮不敢贸然行事。众人都清楚,更可怕的不是这火,而是那并无火光的浓烟竹林处。
    这显然是一场人为的大火,问题如果不是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便是在那古怪的烟雾上。
    如此看来,这火当真像是要把他们困死在此。
    在水池旁的江湖人数目众多,但并非所有人都被困在此地。不说早前如白玉堂那般前去探查的人,那白鹤门的胡一归与飞羽门的俞子敬在火起之前均已不见踪影,无人察觉他们到底何时离了水榭。倒是那拂柳山庄的兄弟二人,那位立雪和尚,还有这千霖宫的杜湛林都尚在此地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或多或少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绝非坐以待毙的傻子。
    果不其然,很快展昭便听见有人道“我看这火古怪,你们看那烟雾与唐家堡外头的迷雾一样,八成问题就在这。”
    “烟雾之中恐怕被这唐门之人下了什么毒物,这才能无端生火。”
    “如今要逃出火场,只怕”
    一把大火好似将这些眼高于顶的江湖人束成了一团,很快便听到水池中几人开始低声商讨着办法。展昭未有细听,浑身沾了水,正提着刀一提劲翻回水池边沿上,身后忽而一高声道“白玉堂,你找到路了”
    展昭在水池边站稳,回头瞧一眼。
    那千霖宫的少年郎杜湛林泡了一身水,正笔直地盯着他。而这一高声也让水池里外,其他的江湖人盯上了他这个唯一站在水池边上的人。
    先头火起时,杜湛林一时躲闪不及,身上蹿出了火苗,差点烧成火人,是被展昭眼疾脚快,一腿踹进水池子方才无碍。但他整个人也狼狈不堪,幸运的是性命并无大碍、也不见有何烧伤。许是因为被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他的眉毛扭在一起,张扬又有几分少年意气的面孔被浓烟熏黑了些,在明灭摇晃的火光中古怪的有些阴沉和恼怒。
    他又问,目光晦涩不明,“你可是找到办法了”
    “并无。”展昭坦然道。
    杜湛林游到水池边上,也是浑身湿透,仰着头,头发都卷在一起,被烧了一截儿,“那你要从哪走,你莫不是忘了刚才那人”他收了尾音,侧头瞧了一眼水里奄奄一息的某个年轻人。
    他被展昭救回时差点烧成卤猪,可偏偏那时林子里连一个火星儿都没有而现在因那人一进一出彻底烧成了通天大火。
    展昭望盯着杜湛林缄默了一瞬,仍是不甚在意道“白某不会水,留于此地不若冒险一试。”
    “白玉堂,火尚未烧至此处,不若再等等,”杜湛林又说,像是在心忧展昭鲁莽冲动,连番劝道,“兴许等会儿没了这片竹林,火势小了,你我也能平安无事,何必急于一时。”
    话音且落,就有人驳斥道“你说的容易,这唐门突然烧了一把大火,分明要致我等于死地,又怎会给我等一条生路。”
    “这倒未必。”又有人冷静道,是那拂柳山庄的兄弟二人其兄龚世宗。他生的浓眉大眼、十分周正,目光冷静清明,他兄弟二人会水,远远落在水池中心,倒是离那大火远远的,“先头便说这烟雾有异,先头火势突起也是因这诡异烟雾散入竹屋。那位兄弟蓦然着火也是进了烟雾。”
    “此事显而易见,可那又如何”有人不快道。
    “大哥是说,烟雾之处乃是陷阱,这滔天大火许是生路。”躲在龚世宗背后的龚世烛瓮声瓮气地接过了话,“这火终归是怕水的,你我泡水之后闭气,再凭轻功身法快速穿过那火场,许是有一条生路”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好几人愕然地瞪着龚世烛,其中一人更是骂道“小子你说什么胡话,想害死我等不成”
    龚世宗挡在龚世烛面前,冷道“我兄弟二人不过是一猜测罢了,也未有叫你等听命行事。”
    “我看是你兄弟二人会水,只管往水里闭气一躲便无碍,窜使我等上前探路送死。”
    接二连三又有附和,自然也有为那兄弟二人辩驳的,一把火束成的散沙在唇枪舌战中又土崩瓦解。那拂柳山庄的兄弟二人也是恼了,原在水池中大有泡一整夜的架势,这三言两语之下,竟是踩着水面飞身而起,落在水池边上。
    “没人教唆你等听令,愿意一试便来,不乐意请自便。这烟雾迟早弥漫水池之上,我看你等在此等死也好。”龚世宗冷冰冰地扫过他们,抛下两句话便与其弟龚世烛冲进了火场。这水池旁的江湖人冷眼看着那被激怒的兄弟二人,多是讶异,亦有人冷笑其找死,火光一闪,他们便在与烟雾中只剩一道黑影。
    很快,连黑影也不见了。
    满是浓烟热浪的大火包裹下,无人听见惨叫,剩下的他们拧着眉头焦灼地等在原地,面面相觑。
    展昭拎着刀在水池边瞧了须臾,江湖之中多是逞勇之辈,这年轻才俊更不可能贪生怕死,陆陆续续也有人跟了上去,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尚在犹豫。他扫了余下众人一眼,那千霖宫的杜湛林竟也是翻出了水池,有几分意动地对展昭道“他兄弟二人言之有理,你不通凫水,我们不如也跟上。”
    展昭便收回了目光,不置可否。他面上半分笑意也无,墨色的眸子沉着杀伐无情,像极了一尊庙宇里的冰冷佛像。
    很快,他二人也一步步从容地踏入了漫天大火。
    夜色被火光照亮了小半边天。
    白玉堂蹲在一具尸体面前细细端详了片刻,用手比划了一下尸体伤口的位置。
    左手持刀,左撇子。
    他手一伸,将那男人胸口的短刀拔了下来,举到窗口照入的月色下细细端详。
    这男人正是在空中楼阁莫名被杀的剑南帮三把手聂波,如白玉堂所料,唐珞琼如今没能收服唐门众人,定是腾不出人手将此人大老远送回剑南帮,只会暂且搁置在空中楼阁附近的屋子里。事发突然,展昭不能上前仔细探查尸体,只能见此事交给白玉堂。他起身捏着这把短刀比了一下长短,从刀尖到见血分割线,刚好三寸,一分不多、一毫不少,这力道、和伤口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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