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的亲侄子死了。
    就在官府之中, 在诸多官差来回巡逻戒备的昨夜里, 吕子俊被人悄无声息的杀害。这惊天动地的命案没有在渝州城掀起波澜,却是被渝州知州暂且掩盖了下去, 连展昭与白玉堂都没听见风声。
    四月初一夜,细雨楼内笙歌艳舞。
    白玉堂拎着巨阙, 临近戌时才独自吊儿郎当地进了楼。
    这吕知州好大的排场,竟是包了最上等的包间为“展昭”接风洗尘;只是恐怕尚未摸清“展大人”的脾性,他还没胆将整座楼给包下了。
    这宴请一事乃寻常私交, 要是“展大人”不领情,上门就是一剑,顶着“正气凛然”的牌匾, 非要算他罪过,吕知州也不怕没了说法。
    白玉堂一哂, 顺着那官差指路, 踏入雅间厢房, 来赴这场鸿门宴。
    吕知州想是早在屋内久候, 一见白玉堂露面, 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迎了上来。半点不见昨日在官府应对一介草莽的硬气,他搂着一身肥肉笑呵呵地拱手作揖道“下官吕文茂参见展大人。”
    与他一并的还有一个瘦瘦长长的男子,下巴蓄了一缕胡须,也有三四十的年纪,像是个书生, 也上前来一拜。
    二人一个圆滚滚, 一个瘦杆儿, 站在一块有几分好笑。
    白玉堂单手提着巨阙往吕知州的膝盖前一伸,先将吕知州的下跪之举戳了回去,似笑非笑道“知州大人缘何行此大礼展某人一介草莽,实在担待不起。”
    吕知州神色微变,顾不上膝盖发疼,仍是绷住了心神赔罪道“下官原不知展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昨日失礼之处还望展大人恕罪。”
    “哦”白玉堂眉梢一扬,含笑的眉目在火光中引得人心头一跳。
    他迤迤然越过吕知州,漫步至桌边,才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滑过了桌面;又在漫长的寂静中,深受掀开了白釉酒壶的盖儿。酒香悠悠,浓郁香醇,甜香甘洌、尾净余长,光闻着味儿他就能分辨出是什么。“曲酒。”白玉堂笑了,也不回头,漫不经心地提壶到了一杯,一饮而尽,“好酒。”
    屋内无人作声。
    白玉堂单手捻着酒杯,许是满意至极,眉头又舒展了些许。他侧头轻声慢语,面上含笑,仿佛再好不过的温和脾气,“吕大人怎还杵那儿,展某不耐繁文缛节,不知你这渝州城的规矩,莫不是今儿该是展某开宴”
    吕知州犹如惊醒一般,赶紧拖着一身肉上前,满脸谄媚的笑容,“是下官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展大人请上座。”
    白玉堂仍是一手拎着剑,一手玩着那酒杯,语气轻缓温和,遣词更是谦恭,“吕大人折煞展某了。我大宋文武相左,您虽是从五品,却是一州掌州,又是东道主;展某粗野之人,哪能上座,您请才是。”说罢,他又慢悠悠瞧了一旁那一闷棍打不出个屁来的瘦长男子一眼,“不知这位是”
    吕文茂隐隐吞了吞口水,肥头大耳的脸上汗如雨下,听出白玉堂这谦恭措辞下的惊险之处。
    且不说“展昭”乃官家金口钦封的御前四品,比他这从五品的知州高了两截儿,单是“展昭”乃天子近臣、汴梁京官,就比他这山高水远的地方知州又高了几截儿,他哪敢以文武相论。更别说满朝文武皆知“展昭”是包拯的护卫,包拯又是天子面前的红人,吕文茂这小小的知州哪敢触“展昭”霉头。
    他如今连“展昭”是奉命而来的天子使臣、还是包拯派来渝州刺探的斥候前锋都尚未弄清,自要将昨日的官威老老实实收起,心中只怕还少不得念几句菩萨,巴望“展大人”大人有大量忘了昨日的冲撞。
    吕文茂绷住了面上的笑,脑子转的倒快,做极了知情识趣的东道主模样,口中道“展大人此言差矣,今日细雨楼一宴,是为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论风云、止谈风月”
    他摊手指向尊座,“这贵客,自要上座。”
    他这巧舌如簧,一不见昨日张府那心胆俱裂、六神无主的怂样,二不见昨日官府经不起挑拨、怒怼江湖草莽、无惧生死的无脑。
    这才与渝州官府打交道的第二日,这吕知州的面目,他已经见了三种,简直不能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实在有趣。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觑了吕文茂与他身侧那沉默寡言的瘦长男子一眼,“不论风云、止谈风月。”他和和气气地吐字,将吕文茂的心吊上了悬崖,又轻轻放了下来,“好极,这好酒好宴便该如此。”
    他满意地照吕文茂之意落了上座,可手中兵刃却不随手搁下,而是长腿一伸,架起了二郎腿,将巨阙搁在腿上。
    “只是”吕文茂正要松口气,心还没放平,白玉堂又起了调,像是打定主意要将吕知州的小心肝放在案板刀刃上颠来倒去。
    白玉堂侧头一笑,从头到尾都不见嗔怒、不摆官威,一改昨日喜怒无常的脾性,真成了传闻中脾气好极的展昭;可唯有在座之人心知他这口中言词句句如那软刀子,将人心戳得鲜血淋漓。
    “吕大人这般说法实在不厚道啊。”
    “展大人何出此言”吕文茂被这言辞激得心头又是一跳,挤出一个笑脸。
    明知白玉堂这反复无常实在不讲理,可吕文茂半点不敢如昨日那般气的心胆发颤、拿手指着别人鼻子说话。
    “展某替你拦了两日那江湖风云,吕大人却关起门来装聋作哑”白玉堂微垂着头,懒洋洋地玩着酒杯,口中温言轻语,“难道不是不厚道”
    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搁,目光淡扫之处皆是刀光剑影的凛冽,不等吕文茂反应,就眯起眼仿佛不经意地说,“此事不了,只怕今日难谈风月,”白玉堂嘴角一勾,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那神态稀疏平常、温厚谦恭,却生生叫人瞧着像是阎罗爷兴致大发,来了人间戏弄凡人,“就先来了刀光。”
    白玉堂单手用拇指拂过巨阙的剑鞘,客客气气地笑“江湖草莽的刀剑,可不长眼啊,吕大人。此话展某可不想说第三回。”
    “展大人可是说前夜的江湖命案”
    吕文茂自然没有驴到家,这眼珠子一转就猜着白玉堂此番言语周旋所为何事。他与官差已经问明白了那抓进大牢等着提审的侍从小厮虽不是“展昭”之人,却与“展昭”脱不了干系,昨日“展昭”便是为此来了一趟官府,公堂之上的言语他可是半句不敢忘。
    可他并不慌张,反而伸手拍拍自己的肥猪脑门,笑说“怪我糊涂,既然开门宴客,自是应当先将这旧事料理清楚。”
    “哦”白玉堂又是一挑眉,半点瞧不出是何心思,“这么说,吕大人有了说法”他端详着吕文茂与那瘦长男子的面色,不疾不徐道,“短短两日,吕大人就将命案断清,了不得,看来包大人后继有人,确没叫展某失望。”
    “惭愧,展大人谬赞了。”吕文茂说着长叹口气,他这一身膘肉,叹起气来,也一起颤颤巍巍,实在有些可笑。他仿若未觉,只站在那头摇头晃脑道,“此事说来都是下官约束不力,手下的粗野差役又不知好歹,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抓来。”
    白玉堂眸中微闪,心头正奇这驴知州果真是做足了准备筹备今夜的鸿门宴,竟是说出这番话来。
    那吕知州又道“若非昨夜凶犯再次行恶杀人,我吕某人真是冤枉好人,愧对这一身官服了。”说着,他还惭愧至极的掩了掩面。
    “你说昨夜有人行凶何人被杀”白玉堂直起身,冷眼扫去,这回心底是当真有几分惊色。
    渝州城内他早布下白府和陷空岛的耳目,昨夜死的人,他与展昭竟是半点消息未有收到。
    这一转头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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