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砍走脑袋的仙老,面上闪过阴沉之色。但那高大威猛却生着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的汉子只与城门上头的白玉堂、展昭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发怒,指派了几人将仙老的尸首速速收走。
    几乎是同时,一个东西直甩他面门而来,是被白玉堂一脚踹下的仙老头颅。
    那汉子没有去接,如他所料,两道人影飞身而下,一刀一剑直逼他要害。可他骑着马,又手握长兵,竟是凭一身力气与马上作战的优势,与展昭、白玉堂二人战了个旗鼓相当。白玉堂刀法奇诡,横削竖劈,不必言语便能与展昭轻灵如燕的身法下一剑比一剑钝重势大的剑法配合,二人硬是砍了那教头的坐骑宝马,叫他下马,与那厚实的长棍换了十几招,那些兵士才缓过神来,一个个提着长毛前来助阵。
    展昭一剑从那教头前胸划过,方才发觉他身上穿着奇异盔甲;再添他还招不慢,身后又有数双眼睛盯着,难怪对上二人也有恃无恐。
    “猫儿”白玉堂躲开数支长矛、提气而起。
    连弩之声随之响起,接连九声又快又猛地随展昭的身法游移之处飞去,被展昭堪堪躲避。有几只箭矢落在教头身上,可他不避不闪,毫发未损,可见那盔甲厉害。
    展昭踩着长棍借力回退,与白玉堂又落回城门。
    此番试探,并无所得。非是他二人敌不过那杜承,真论起武艺杜承对上二人中的任意一个都打不过,而是那教头身上的盔甲不惧误伤,手下之人长矛、弓箭只管招呼,难免使二人分心。
    那教头冷视着被砍死的宝马,也不废话,单手一挥,竟是有一兵士翻出一面鼓来。
    击鼓三回,贼兵阵仗又变。
    不知是否这首领前来,又拦下展昭与白玉堂二人的攻击,城下的兵马士气大振。随着鼓声,这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分成三股,其中两股从两侧绕过,一左一右顺着外侧城墙穿了过去,而剩下一股又分出三千兵马杀上前来,意欲破门而入。
    白玉堂仍旧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城门口那领头汉子神色凝重“四哥此去方才八日,他便是跑断了腿,如今也不过刚刚到汴梁。请兵若无波折也得要再半月才能到这婺州。”官府围白府那日早晨,他们便托蒋平送田夫人回府之后,顺城内河流下潜,顺暗流出城,独自北上请兵,那日初四,如今方才十一,不过拖延了八日罢了。
    “展昭,你要守还是要让。”
    展昭举起剑,虽是肃然,仍微微笑道“横竖一死,有何区别”
    守城,若身死城破,百姓定要遭难;让城,贼兵定以百姓性命胁迫,逼他二人就范,欲杀他二人。
    白玉堂回头瞧了一眼背后城内的百姓,“那可不一定,他们说不定能活。”
    “蒋四爷已去请兵,再过半月,朝廷来兵,这城中百姓不是被当作俘虏,就是被迫投入贼营。也是一番苦战,也不过一死罢了,想必那时满城罪民更是可悲。”展昭平静道。
    “这会儿你倒是说起话来心肠硬的很,怎不问问底下百姓是要多活这一日还是少活这两日。”白玉堂取笑道。
    “白公子的朋友非是心肠硬,而是通透罢了。”展昭尚未言语,一个声音突然道。
    他二人微微撇过头,在城门上瞧见了一个书生。
    上城门来瞧的百姓不止一个,因而他们没有在意,可敢与他们搭话的,却只有这一人。
    书生冲二人微微一笑,也不惧底下贼兵,谈笑风生道“白公子,守城而死,我等尚为大宋子民。若开城门,百姓得了一息尚存,也不过是贼兵奴役,等朝廷兵至之时,只怕世上再无婺州城,还要赔上二位性命。”
    白玉堂眉梢微挑,不与书生言论,只偏头瞧展昭。
    “一年半前在江宁府,鹿铃先生曾问展某,守的是天下正道、还是百姓安乐,又或是这大宋疆土。”展昭忽然说,“那时展某未解其意,今日想来,应是无愧于心。”
    “这位侠士”书生闻言心神一震,有意劝说。
    “那便罢了。”白玉堂打断了书生。
    展昭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可白玉堂听的清清楚楚。
    “你去正门。他们没有攻城器械,若不是未能从山路小道运来,便是未曾想到不能进婺州城。如今定是欲先攻一波,待无功而返时遣兵送来攻城之物,只要防着他想法子攀上墙门,便尚可拖延一两日。”
    白玉堂说着,转手往天上丢了一只响箭,一只老鼠形状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吓得底下百姓俱是一懵。
    城底下那三千贼兵正想方设法弄开那挡在城门前的粗大树干,还有两股人马正绕道正城门,寻求入城之法,他二人分身乏术。
    但因这股贼兵没能在这时就备好攻城器械,才给了他们商讨的时机。可惜那领头汉子武艺不弱,又身在敌营之中,他二人之后又几次盯着那人欲寻机取他性命都未能得逞。若轻举妄动把性命留下,这城才是当真无路可退了,二人不得不谨慎行事。
    展昭微微一点头,提剑离去,“白兄小心。”
    早前他们曾有一计,还白家清白。便是算着朝廷来兵之日,引匪贼出动攻城;哄骗百姓来兵乃是旧日山贼,意欲屠城,令其醒悟、奋力坚守城门之内;他二人且力战桃木教首领,护百姓周全;待到朝廷来援,白家自得清名。可此事一要天时地利,二要谋算人心,可谓是将满城百姓的性命压在悬崖之上作赌,因而这下下策,二人都未有再论,心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满城性命当儿戏。倒不如拖延时间等朝廷兵马剿匪,免了婺州城这一难,他日便是背了这污名,无愧、亦无畏。
    却不想二人棋差一招,还是算漏了,如今回想当日谋划实在儿戏。
    杨主簿另有传信秘道、桃山不止万人兵马、贼子首领非是仙老。他们错了三条,才引至今日苦果,如今援兵遥遥无期,满城性命都要被他们这一错漏赔上。可见欲算这满城百姓的人心,欲叫着婺州城内的桃木教徒醒悟贼兵作乱,到底是异想天开,所托太大。凭一人一剑一张嘴是救不了天下的,这天下的万千人心太难算了。
    既如此
    白玉堂瞧着这底下满城百姓,忽而一笑,金光之下眉眼精致又锋利,叫人惧怕也叫人动容,凭一身浑厚内力传话,声至半城之远“若欲开门,且来取白爷性命。”这话是对城外的万千贼子说的,也是对城内百姓说的。
    这祸事演变至此却他们捅的,便该他们自己背。
    是要坚守城内也好,是要开门迎贼也罢。
    他便在此,长刀所在,不许一兵入城,是他一人决断,与满城百姓无关,百姓若要迎贼苟活着一两日,便来取他性命,他等着。
    展昭落在屋檐上的脚步一顿,远去时亦是朗声笑道“展某便在正门等候。”
    这样坦荡无畏的神色竟是使人惧怕起来,就像是天上的灼灼日光令人不敢直视。
    旁人许是或多或少不解其意,城门上的书生却心知肚明。他们可以利用百姓,可以哄骗百姓,以此换来全城百姓牺牲性命、携力死守城门,可此非所愿,亦是坦然面对自己当日谋算人心不周所带来的恶果,将抉择还给了这满城几番昏了头的百姓。这到底是正直还是鲁直,是坚持还是顽固,书生不知,心神却为之大动。
    侠骨热肠,赤诚之心。
    外头兵马已经咚咚敲起了门前的大锁链,欲破开城门,这声响就像是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剑。
    很快有人意动,一个念头腾升而起,相比起外头的万千兵马,这区区二人好似更容易拿下。
    然而他们还未动身,外头的人先动了。鼓角雷鸣,那首领汉子杜承握起了一张奇大无比的弓,以力拔山河之势,向着城门上的二人射了三支火箭。紧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在这说话间备好的上千弓箭手一并拉开了手中弓箭,带着火星的箭矢刹那间铺满了天空。
    万箭齐发,高扑城门。
    百姓惊恐地站在那里,僵硬地身躯甚至不能挪动半步。
    “退”白玉堂喝道。
    一声仿佛激起千重浪,离近城门的百姓终于回魂,哆嗦着腿往里头跑。
    这可不是官府之人在白家门出的火箭,白玉堂只提刀先将杜承的三支可能伤人的火箭截下。那力道惊人,便是白玉堂也退了半步避开锋头以免长刀扯断,才拦下了箭矢,有拽着那不知死活的书生往下台阶下推,快语喝令道“寻人救火。”
    那书生心领神会,再不多言,快步跑下阶梯。
    白玉堂瞧着那万支火箭陨落,哪怕是这伙训练已久的精兵,也不能在三箭齐发时将所有的箭抛射过穿过高高的城墙。因而城内虽有起火之处、众百姓更是惊慌失措,但好歹无人伤亡。
    他面色冷冷,唇角却含笑,不知是抛却生死还是真有胜算,神态全无惧色,竟是转头对那杜承戏谑道“小贼你可小心些攻城,莫到毁了这城门,来日挡不住朝廷的八十万大军。”
    此言一出,那杜承面色微变。
    白玉堂嘴毒,也正是一针见血。他忌惮着满城百姓生死,攻城之人何尝不是要忌惮着城池损毁不便来日之用,这不过是这群贼兵攻打的第一座城池。
    他且话毕,毫无顾忌地纵身跃下了城门,硬是仗着一身武艺要扛这城门底下的三千贼兵。
    青丝白衣随风而起,长刀过处,残肢断臂、鲜血横流。
    “世间没有永远不会错的抉择,人无完人。昭儿,来日行走江湖,为父还有一事叮嘱。”
    正城门处,展昭亦是赶在匪兵抵达前,后发先至。他缓缓拔了剑,垂下眼,低语道“杀人偿命,恩仇轮回;但做抉择,不避结果。”
    婺州守城,不死不休。
    =-=没想到写到这么晚了。
    写得十分纠结,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太大。
    越写到结尾,越觉得这一卷的多处处理简直是,令人心累的错误。
    啊还有好多要学的地方
    晚安小天使。
    或者是早安
    话说最近好像小天使变少了大家都不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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