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闻山顶上的江湖人, 名叫展昭。”
    “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她说。
    “无碍。”她又说,“他既与你同来,也横竖一个死。”
    水牢密室之中,因水中有人动作, 水面晃晃荡荡从台阶上漫过又退回。
    蹲在台阶上的女教主看了一眼自己打湿的裙摆,仿佛有些漫不经心。而水中的丁月华却抬着头,烛光化作她眼底不太清晰的光点, 一直在受折磨时也谈笑风生的面容,仿佛第一次因女教主所言而有所波动。
    “他虽是要死,但我却还有一事想问你一问。”
    女教主抬眼与丁月华对视,冷酷的目光像是两道冰柱。
    “那展昭是朝廷鹰犬。”
    “那么你呢你到底是江湖人, 还是朝廷来的走狗。”
    可面生异色的丁月华闻言倒是笑了一下, 狼狈之中更显那浅笑光彩熠熠、芳华绝代,“你以为你能留得下他的命”她反问,那么理所当然, 也那么轻蔑。
    她确实因为展昭在此而意外, 所思所想不过是两月前二哥丁兆惠从隔壁陷空岛怒气冲冲地回来时的赌气之言。
    “那展昭与白玉堂分明熟识”
    “我看昨日非是白玉堂搅了小妹好事,而是他俩同流合污才是”
    “他俩才是一道的好兄弟,我小妹何等风流人物, 那展昭竟是看不上”
    丁月华与展昭唯有一面之交,却是中了二哥丁兆惠的计, 叫她三言两语挑拨之下以为展昭是个自视武功高强, 因而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且看不上女流的沽名钓誉之辈。须知她瞧不上的白玉堂, 同是乖戾不羁也不曾将女流评说为不过尔尔、不堪一击。她提湛卢含怒而来, 自是有意叫那无礼狂徒知晓知晓湛卢乃是上古宝剑,持剑的女子也不是可堪言辞鄙夷戏弄的弱质女流
    可等进了院,与那温文尔雅的目光一对视,却心底漏了一声。
    她定是被二哥骗了。
    展昭生的斯斯文文、俊朗不凡,与白玉堂一眼瞧去就知俊秀华美、锋利刺眼的风流容貌不同,他生的极为端正。
    剑眉星目,清秀轩昂,温沉坦荡,乍一眼只觉是个周正俊朗的样貌,可这一眼上去就再挪不开了,叫人禁不住再瞧第二眼、第三眼,只差把眼睛黏在他身上扯也扯不下来。瞧他那眼梢尖尖,唇角含笑,再瞧,只道眉目形状好看、唇瓣微挑好看、耳廓不大不小好看。丁月华从未有过这般时候,她虽是行事利落的女侠,也是丁家的大家闺秀,如何能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她这念头一生,登时吓得垂了眼,才堪堪收回了眼神。可她撇开眼,又瞧展昭拎着剑的手。
    那合该是侠客的手,不似文生公子的孱弱白皙,轻轻松松握着剑,修长有力、指骨分明。
    展昭又抬起手、握着剑与她一礼“丁姑娘。”
    丁月华自小看惯了丁家兄弟那富贵气象的不俗面容,又得见锦毛鼠白玉堂的惊人之姿,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认定自己不是个重色之人。可展昭轻轻呼呼、谦逊有礼的一声,低沉稳重地嗓音就像信手拨动的无弦琴音,流畅地落入她耳畔,像是惊鸿乍起,像是月落山河,像是烟波浩渺,她心头炸开了无数烟花之声。
    丁月华不由暗骂,枉你平日自称重才重德不重色,竟然被一句平实无奇的称谓撩得心神荡漾。
    丢人
    她这般想,却是柔和地笑了笑,垂着眼想,可那展昭与她是无缘的。
    丁月华这般垂眼而笑、出神的模样,反倒惹怒了台阶上的人。
    她的手猝不及防地抓起丁月华的面颊,扯动长长的头发惹的丁月华嘶声痛呼。可女教主毫不怜香惜玉,目光像钉子钉进了丁月华的眼睛,“你心悦他”她察觉了那柔和笑意里的不同寻常。
    “这便是你与他的干系”女教主冰冷地发笑。
    女教主冷冷然逼问道,“是他要你潜入我桃木教”
    见丁月华不言,她又自语得了结论“听闻展昭与白玉堂相识,但你两月前便来此,他不是为白玉堂来的。”
    丁月华笑了起来,不知在为桃木教教主的胡乱猜测,还是为那句心悦的评论。
    俱是可笑。
    “展昭乃开封府包拯的下属”女教主不知丁月华心中所思,更不知她为何发笑,只恼怒道,“你所盗的东西他可是知晓此事,因而来查桃木教”
    丁月华不为所动,眼里含着光,英气逼人。不知是否这一两刻钟的歇息,让她从鞭笞的痛苦之中缓过了神,还是女教主的气急败坏让她生了几分力气,丁月华竟是嘶哑着声音字字顿顿道“江湖来的也好,朝堂来的也罢,你桃木教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天道不知人来收,苍穹蔽日法不饶。”
    “谁来,你们都横竖逃不过一死。”
    她又将教主所言如数奉还。
    女教主勃然大怒,嗔目目切齿,面上长疤扭曲了一瞬,手中力道恨不得将丁月华的下巴给卸下来。
    丁月华绷紧了牙,硬扛着剧痛,抿唇而笑,“只不过是抓了我,你还当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有什么本事吗”
    “我武功平平、手无兵械,尚且能将你这桃木教教众捉弄得昏头转向。若非意外受伤,你能抓得住我”她的尾音挑高,映在她眸子里的微弱烛光犹若始终不灭的不屈火焰。
    “而展昭,你短命归天百年,他也尚在人间喜乐”
    教主倒吸冷气,从容尽失,气急之下抬手便朝着丁月华迎面一掌。
    丁月华扬着脸不避不闪,笃定含笑,“你且杀我,展昭既来,那些罪证迟早会从他手转达朝堂。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教主到底只是将丁月华的头一把按进了水里,顺了气,站起身来。见丁月华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呛咳连连,教主竟是平静微微笑了一下,“你潜入我教两月,倒是对我性子摸的很透。”
    丁月华抿唇不语。
    “如你所愿。”教主说,眼底俱是阴冷狠毒,“你说展昭能活,我偏偏要他死。”
    “我倒要看看,失了展昭这一凭仗,便是你藏着那些东西又有何用。等你也身死,这些东西便不过是拔了爪子的大猫,毫无威胁。”
    教主嗓音放低了些,亲切又冰冷地低语“我要你亲眼看着希望折碎,无能为力。”
    语罢,这位粉衣的女教主终于转身离了水牢。
    丁月华一眨不眨地盯着教主远去。
    那粉衣的身影瘦长,只看背影可见身姿妙曼,犹若娉娉袅袅、风姿绰约的桃花仙子。可她回过头便是容貌丑恶、心思歹毒的恶鬼。
    终于,水牢的机关门随教主远去的身影渐渐合上,丁月华仿佛失了力,缓缓地吐了口气,仰着头盯起天花板来。
    她原是不知她便是桃木教的教主。
    丁月华垂了眼,脑中恍恍惚惚、模糊不清的只有那句她真可怜,亦真可恨。
    听水声晃荡,密室寂静,连守卫的人都随教主离去转头守在门外,独留她一人在此。
    许是要好一会儿没人扰她清净了,那桃木教的教主这会儿被他激怒全心全意去抓展昭,倒也拖延了几分时间,希望白玉堂能抓紧时间。
    不过她这番激怒桃木教的教主,倒是给展昭添了麻烦,对他不住了。
    丁月华想着想着,竟弯起眼笑了起来。她这般做也是为了给白玉堂拖延时间,反正白五爷一掌伤了她,害她在此受难便要白五爷去还她给展昭所添的麻烦好了。且听二哥说白玉堂与展昭交情不错,这婺州城偏僻,如果展昭不是当真早知桃木教一事特来查案,便是为了那只锦毛鼠来的。如此一来,她也不要白玉堂还这恩怨了,省的看见白玉堂那张冷脸就烦,两全其美。
    丁月华半点不担心展昭会因桃木教的教主的谋算而有失。
    虽只有一面之交,那日白玉堂在丁家庄劫走了展昭的巨阙,展昭紧追而去,轻功很是不俗,且一看便知根基稳实、内力深厚。
    这南侠到底是少年成名,她打不过的。
    丁月华那时便又心想,白玉堂来的正是时候,引走展昭解了她的围。否则她明知被骗还要硬挺着那口虚假的怒气,要与展昭比剑,以展昭那般温润如玉的君子作风,定是招招让着她,平白叫她这三脚猫功夫应了名扬天下的展南侠。她真是要羞到死,不知脸面该往何处搁了。
    总而言之,这桃木教里的人拦她尚且不行,更别说展昭。
    丁月华又想起那桃木教教主誓言旦旦能杀死展昭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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