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这人,竟是从这人手中瞧见一个啃了一半的粽子。
    他愣了愣,游走的神思从端午都过了快一个月了,到粽子是什么馅一路跑到今天晚上吃什么上,直到蓑衣人冲他晃了晃手才惊醒。
    许是觉得坐在地上太没威严了,好歹自个儿也是个官爷,守卫从地上站起来,佯装镇定地拍了拍湿漉漉的裤子。但尽管如此,蓑衣人于他而言依旧是得扬起脖子才能对上脸的人,因为这人个头比他高得多。
    守卫猛然想起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请问这位兄台,能否与你打听一事”蓑衣人人温和的声音随着守卫复苏的记忆而来,“兄台可知金华白府府邸可在城中该如何前往”
    “”守卫的腿打了个趔趄,大约是整个儿都软了软。
    他瞪着眼前的蓑衣人,就像是瞪着某种从未见过的怪物,小小的眼睛也变得圆溜溜的。
    仿佛有一个音调不高却极为张扬的声音,穿过乏味不变的风景,如若这铺天盖地的大雨一般冲刷着他的记忆。
    那是个大晴天,也是马蹄笃笃从官道上来,扬起滚滚飞尘。
    那是一个白衣人,俊美的好颜色即便白衣下撘着葱绿内衬丝毫不觉得俗气,还有那豆绿色勾边的密密针脚像是在昭示这布料有多么昂贵,而这人又是如何的非富即贵。
    白衣白马人,长刀黑发眸寒星。
    守卫极力地思索当日那个白衣人到底与他说了什么,是居高临下的目光还是傲慢嚣张的神态,又或者是如何不屑的口吻他最终拧着眉头,惊讶地发现白衣人甚至未与他有过视线的交汇。
    白衣人策马而过,衣角飞扬,倒不觉得冰冷或是高傲,而是如若张扬又锋利的西风,笔直地斩开世间一切阻路之物,神佛不可挡,直冲进了城里。
    守卫从起身到有意去拦,再到直接放弃不过一个念头罢了。
    守卫把一切能想到的关于江湖与侠客的形容都落在这个白衣人身上,白马长刀、英俊潇洒、来去如风连同他对江湖的所有想象都在此落了地,落在了这个白衣人身上。
    城门守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随着这一幕而闪过的画面在他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些糅杂着愤怒与惊恐的东西。
    蓑衣人先是迷惑不解,目光轻轻扫过守卫的腿,那双发软的腿正可见地颤抖着。
    守卫慌乱地去拔自己腰配的刀,拔了两次都没摸到刀柄,第三次才勉强拔出来。他将刀尖正对着蓑衣人的鼻子指去时,已经给了蓑衣人足够的时间侧头躲避,但出乎意料的是守卫自己却还往后退了一步,整个背部递上了墙,也不知是拿刀逼退对方还是吓退自己。
    因为手不稳,守卫手中的刀摇摇晃晃,看不出丝毫的威胁。
    蓑衣人想了想,伸出那只握粽子的手,食指和中指精准地向上竖起,夹住了刀身。
    这一夹轻轻巧巧,好似不含力道,可那刀再也没有抖动。
    大雨滂沱,雨声啪嗒啪嗒、哗啦哗啦,像是交织的乐曲,更加清晰,但这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心神攀上了寒意,丝毫感受不到欢快之意。
    “你你”守卫哆哆嗦嗦地开口,瞪大的眼睛里瞳仁缩小了,只剩下恐惧在打转。
    蓑衣人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不是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人,而是妖魔鬼怪。
    林子里又飞起了几只乌鸦,发出古怪又凄厉的叫声。
    蓑衣人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啃着粽子往城外退了三步,高高扬起头看了一眼城门上头的刻着的两个字。
    婺州。
    是婺州城没错。
    只听当啷一声响,蓑衣人再回头,那年轻的城门守卫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进城里,佩刀遗落在地,刚刚还在打颤的双腿这会儿比兔子的腿还要利索。
    婺州,旧称东阳郡,宋延唐制,又因位于金星与婺女分野,被称为金星与婺女争华之地,当地人也自称金华人氏,比如江湖人提起锦毛鼠白玉堂一说他是陷空岛的白五爷、二说他是金华的白员外。
    蓑衣人上前蹲下身,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刀身倒映出他俊朗的面容,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个面含正气的人。
    他抬起头,隔着雨望向城内,大雨朦胧了他的墨眸,也朦胧了这山林间的婺州城。
    城门往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那城门守卫跑不见后再瞧不见任何身影,虽说是大雨天不便出行,但这街道给人一种荒芜的气息。
    蓑衣人起身牵住一旁的骏马。
    那枣骝色的大马斜着眼睛瞧展昭,乌黑的眼睛仿佛含着灵气,透出一种暴躁的情绪,轻轻的嘶鸣仿佛在嗤蓑衣人。
    蓑衣人便瞧了一眼那马,将手里的半个粽子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剩下的粽叶被他好好地用绳子卷起来往林子里甩去。
    “五月,闰五月。”蓑衣人轻声咕哝了一句,“这梅雨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是入梅之后才从扬州拐道江浙路,因梅雨连绵、时大时小,又连日阴沉见不着一个好天气,本来最多日的行程一拖再拖。路上泥泞,更有塌山的危险,便是他有心顶着雨天赶路,也实在扛不住雨大得跟天要塌了一般。
    才到婺州地界已然是五月下旬,又一个闰五月眼瞧着就要紧随而至,便是再大的雨他也等不下去执伞慢行了,他这才向农家使银子买了蓑衣、骑着快马,淋着滂沱大雨往这婺州城来。
    白玉堂四月中旬离京时宽慰韩彰,有展昭一并南下,毋须忧虑,这才劝住日夜兼程而来的韩彰在开封歇息几日。但事实上,二人一并南下不假,可到了久违的江宁府就兵分二路,白玉堂继续南下从杭州再转去重重山峦之中的金华,而展昭则往东北方向转去了扬州,为的正是官家那道调查扬州江湖门派弟子集结的口谕。
    虽说扬州一事都已经过去一年半载,官家这后知后觉得未免晚了些,也明知查不出个三四五六,展昭还是得奉旨行事。
    他二人江宁府一别时白玉堂便又出言取笑展昭入了官府哪里能落半分好处,反倒是备受掣肘,又没了自由身,东奔西跑全看上头一句话。
    可展昭没从白玉堂的话里听出奚落之意,反倒听出白玉堂是宽慰展昭安心前去扬州办事,他独自前去金华也无碍。
    现今算算日子已经是闰五月初二,二人别过也有将近一月。
    他摸着马头,竟是压着眉眼笑了一笑,牵着马慢慢地进了城,而听不出心绪的温润嗓音犹若鸿毛一起一落,沉在雨中、不留痕迹。
    “白兄想是遇上了大麻烦。”
    啊哈哈哈我又来了了了了了
    是不是很像我啊
    我去构思这一卷的案子去了来着。
    顺便把上卷的预告修改一下,本卷正式定名,疑桃源空城。
    让我们去金华啊,铲一铲白五爷的祖坟,让他祖上都知道五爷媳妇儿划掉心上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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