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快进宫前掀起了轿帘,望了一眼西边,朦朦胧胧的磅礴大雨中,白衣人立于屋顶之上,冷漠而不羁,仿佛这天地之间这至高无上的帝王和千万百姓是一样的,并无孰轻孰重的差别,更无地位高低的论断。
    “圣上可又吩咐”陈林凑上前,见赵祯不语,便小声劝道,“雨大,圣上莫要淋着了。”
    “你倒是胆子大了。”赵祯瞧了陈林一眼,这个跟随他已久的陈伴伴偶尔会这般大胆的说话,可到底是垂着眼,揣摩着他心思的几句劝导,将他置于顶上、与天同高,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如此,为官也好为侠也好、为民就更不用说了,瞧着他时总怀着点敬畏,鲜有正面相视的,也唯有仙逝的先帝先后使用审视的、自上而下的目光瞧着他的,而今赵祯笑了笑,将帘子放下,又问道,“今日初几了”
    “回禀圣上,今儿四月初六了。”陈林赶忙回道。
    “初六”赵祯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了一会儿,随着轿子被抬动的轻微摇晃,这声音也低了下去,仿佛他已经在轿子里睡着。
    但陈林一直老实地跟随在轿子边上,亦步亦趋。
    良久,赵祯忽然说话了,“还有八日。”
    “圣上可是说乾元节宫里都在预备着呢,皇后娘娘处处盯着,就心念念着要给圣上好好庆生。”陈林笑道。
    赵祯轻笑了一声,“爱妃不过是搬了椅子坐着,叫下头的人平白紧张,她就爱这般瞎胡闹。”他像是无奈,可语气却是轻快的,“你可记得去同她说说,该节俭的还是要节俭,年年都有,不必铺张浪费,回头折将军、种将军、杨将军都上门来找朕讨粮草,朕拿不出可丢人了。”
    “这话还得圣上亲自去说,皇后娘娘只听得圣上的话。且娘娘有言,年还每年都过呢,乾元节哪能有寒酸的,娘娘生辰圣上也是什么好东西都往宫里送,怎的自己就舍不得了,娘娘这是心疼了。”陈林笑道。
    赵祯又笑,“胡说,她往日就馋嘴,哪里还要什么其他好东西。”
    “这话圣上说的,老奴可没听见。”陈林立马道。
    很快,赵祯又道“叫御膳房备些姜汤,驱驱寒,若是伤了风可当真不好受。”至于给谁的,便是不说,这前前后后的宫人宦官也都明白,虽说都守着宫规闭嘴不言,可各个垂着头微笑起来。
    唯有陈林隐约察觉赵祯这话语里另有心事。
    “还有八日,包卿怕是还有的忙”轿子里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
    陈林面容一凝,绷着脸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去垂拱殿罢。”赵祯又道,“包卿说前几日门仆被杀的是哪几家来着”
    “”无人答话。
    广大的大内庭院里,这简朴的深烟色轿子在大雨中稳稳地前行着,一点儿也不似一朝天子的御辇,很快便淹没在雨中。
    “你们的皇帝倒是很懂借势借力。”
    展昭站在走廊上,身后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自风雨中而来。
    展昭扶着剑,偏头回眸,一双墨眸仿佛隔了雨帘,仿佛掩去了灼灼清光,愈发温润,“白兄。”
    “昨日包大人出宫已晚,定然没有机会将此案告知赵祯,可第二日赵祯却来了开封府衙。”白玉堂的身形落在走廊里,一身白衣都在滴水,连豆绿色的里衫也湿透了,可他捻起发丝,嘴里毫不在意道“今儿一早你便往宫里去了罢。”
    “白兄聪慧。”展昭微微一笑,紧接着道,“不过聪慧归聪慧,还是请与展某到后厨喝碗热姜汤才是。”
    “白爷身强体健,淋场雨罢了,你倒是嘴多。”白玉堂话虽这么说,人却跟着展昭一并往后厨去了。
    展昭一手提剑,另一手却撑起了一把搁在一旁的油纸伞。
    白玉堂抱着胸瞅了一眼颜色花哨的油纸伞,慢条斯理地嘲笑道“猫儿,你这伞怎的好似姑娘家用的”
    “先头府内的丫鬟阿夏见下雨了,便给展某留了一把,展某好些日子未有买过伞了。”展昭打着伞站在台阶下,也并不在意白玉堂调笑,只当白玉堂嘴闲总要不饶人一会儿,他微微扬起眼睛,站在雨中好似烟雨江南画中走出来的人物,眉目如画,“白兄瞧不上归瞧不上,这大雨天还是多担待些。”
    照理说,这走廊到后厨不过短短几步,他二人轻功快如影,何须整把伞慢行。
    可白玉堂心里头这句话还没溜过去,人已经鬼使神差地进了伞下。
    白玉堂抱着长刀,因油纸伞不大,两个大男人一同撑伞,只能肩并肩贴着站在一块儿,他便有些不自在,嘴里又道“今日之案乍一瞧是王侯之子鱼肉百姓,给天家抹黑,叫姓赵的颜面尽失;可包大人使得一手好计,请来赵祯听审,包大人先按律重罚,再由赵祯出面减刑,以显天家仁德,反倒让汴京城乃至全天下人都知晓大宋天子仁德爱民,赵氏天家威信大涨。”
    展昭不语。
    “天家无信,江山将乱。”白玉堂眯着眼道,“我知你们何意。”
    “白兄可笑话展某也成了”展昭温声道。
    “自然是要笑话的。”白玉堂懒洋洋地打断了展昭,他笑了起来,望着瓢泼大雨仿佛眉眼都溢出愉悦来,“审时度势算计人心这种事哪一件爷没做过,展大人既然不是真的迷惑于此,何必要来问白爷”他抱着剑目光笔直地落在前方,“你心意已定,不为外物所动、不因他人之言乱志,该是如何,那便是如何。展昭莫非还需要他人来认可,才能算是那个光明磊落的展昭”
    展昭微微摇头,“果真是叫白兄见笑了。”
    “那姓赵的当皇帝没什么不好。”眼见着要拐进后厨,白玉堂忽然道。
    “他这仁厚明德、爱民如子是真是假不论,若能从始而终,临到死前也这般待这天下苍生,那多几分大宋子民的拥护、有几回你这样的人谋算有何不可”白玉堂又提着刀进了雨中,冷然的嗓音中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雨水好似隔开了二人,可他的长刀末端与展昭的巨阙剑柄恰恰好挨在一起,便是世间再大的风雨雷霆都断不开联系。
    白玉堂在厨房门口顿了顿,“好过百年前天下大乱,好过黎民苍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好过人人拿起刀成了战场上不起眼的兵卒。大宋自赵祯登基掌权以来广开言路、轻徭薄赋,作风俭朴,从不以私欲扰民,因而百姓能安居乐业,大宋繁华处更是商铺林立、夜不闭市;朝堂虽说不乏贪官污吏,但也少不了包公这般清正廉明的好官。”他回头瞧了展昭一眼,多情的桃花眼从眼角闪烁着平静和理解的光华,熠熠生辉,“你宁可抛却自由之身,入朝为官,不就是为了这些”
    为了助包拯这些清官一臂之力,整治大宋朝堂上的贪官污吏;为了将藐视王法、大奸大恶之人一一捉拿归案,还大宋百姓一个安稳的盛世,南侠展昭藏起了所有的锋芒和豪侠惯常的洒脱与惬意,隐忍内敛地站在朝堂风云中,立于包拯身后做一个小小的护卫,从此闲云野鹤都是过往云烟所以,大宋天子既没有对不起百姓,那为他谋算,从而确保这天下如安康盛世,有何不可亦是初衷不改尔。
    展昭手中的油纸伞稍稍倾斜,露出他伞下温和谦恭的面容。
    “白兄莫要入朝堂。”他平静的声线像是从雨水中惊起的鸿毛,连同那一瞬扬起的动容,飘飘然又落下了。
    我来啦
    xxx
    昭昭白兄莫要入朝堂
    五爷谁说爷要入朝堂爷只是来看看你
    阿洛氛围彻底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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