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人”
展昭还在走神,就听一声喊。
他定睛一看,一个小衙役冲着展昭直招手,可不就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常千。
“展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常千跑上前来。
“府内有事包大人寻我”展昭问道。
常千摇头,“包大人还未回来,是白侠士进大牢去了。”
“此事我知。”展昭道。
“白侠士说让展大人莫丢了他的扇子。”常千又道。
展昭哭笑不得,“就为这事寻我”白玉堂支使起开封府的衙役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还有,白侠士说自己不出大牢,要展大人亲自去请。”常千大约也觉得自己这话传的没意思,又摸着后脑勺补了一句。
展昭无奈笑笑,开了食盒的盖子叫常千端走一碗馄饨,“麻烦你跑这趟,吃了去歇息吧。”说着,他提着食盒便要往大牢去,又喊住常千,“王朝大哥他们四人可在府内”
“王大哥去郑王府了,马大哥陪包大人进宫去了,张大哥应该在府里,早上还没见着虎哥。”常千捧着馄饨一一回道,一听他这话就知平日里跟谁亲,“展大人可要寻他们,我去喊张大哥”
“不必了,你且先回去罢。”展昭摆摆手,去寻白玉堂了。
他有意叫王朝四人帮他查几件事,只是这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总觉得有个念头盘旋不去却始终想不出是什么,还是寻白兄参谋参谋为上。
且这夏海的案子里又是赌坊又是窑馆,赌坊还好说,这窑馆怕是要麻烦白兄
这心思一拐,展昭摸了摸鼻子,不由暗笑自己似乎将白玉堂与窑馆连到一块了,若叫白兄知道怕是又是一桩官司,他那口舌可不饶人。
只能怪他二人相遇总是能在前前后后与窑馆扯上些干系。
牢房昏暗,外头的光穿过窗斜射进来,尘埃漂浮清晰入眼。
展昭提着食盒,神色悠然地沿着走廊转了弯,越过走廊,还未道大牢。
鸟雀从枝头上飞起,一股铁腥味扑鼻而来,展昭神色微变,犹若飞燕轻巧又飞快地撞进大牢里去。
远在宫里的包拯站在垂拱殿门外好些时候了。
包拯自然是心急于出宫破案,这时候耽搁了,罪证许是早被洗干净了,可他还是面不改色、身形笔直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在那张黑漆漆的面孔上无人能瞧出更多的心思来。
包拯心知这不是汴京城接连出事引圣上不满而有意罚他,而是今日一早死了门仆的六府主人在垂拱殿里吵着欢。
这边一句“今日死了个门仆,开了个大门,明日臣这项上人头丢了都不知。”
那边一句“恶徒猖狂,那包拯究竟如何当的开封府尹”
再有人接一句“听闻前两日驸马府的柴公子,还有刘公子也死于非命”
最后是一句忧心忡忡的总结 “这开封府的安危可忧啊圣上”
包拯的眉梢都不动,隔着门都能听到里头吵吵嚷嚷,不知有多少唾沫冲着官家的脸去了,也就这位当今大宋天子脾气好,换先帝定是拖出去先打几板子再论。只是这么久圣上还没个动静,怕是心里头也揣着火气,包拯平静地看着门上的雕花,像是有意将上头的雕花数清楚有多少瓣。
一旁的小宦官忍不住瞧了包拯一眼,心里暗暗佩服包大人果真是沉稳,里头都吵翻天了,还能不动声色地等着。
“传开封府尹包拯进殿。”宦官偏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包拯终于跨进垂拱殿,稍稍抬起头,目光从郑王、太原郡王、京兆国公、吏部侍郎、户部尚书的脸上一个接一个地扫过去,平静而锐利的目光好似能看进人的心里去,叫那几人心里腾升起几分心虚。最后包拯从刑部侍郎夏松身上收回了视线,对着殿上单手托腮、神色平和的赵祯一拜道“臣,包拯,参见圣上。”
“包卿毋须多礼,请起。”赵祯扶着茶盏笑了一句,并未为难包拯。
包拯起身,从赵祯平和的目光中瞧出几分意味深长。他未有推脱,只开门见山道“昨夜六府门仆遭害一案”包拯第二次扫过六人,其中郑王单独站在右边,太原郡王与京兆国公乃是姻亲、自然站的近些,吏部侍郎袁贞与刑部侍郎夏松则都十分恭敬地站在户部尚书陈子彬身后。
郑王乃是柴氏子孙,虽说柴家人多有傲慢之辈,可郑王为人谨小慎微,一向不与朝堂大臣来往,尤其是先帝疑心重,郑王年轻时就不敢掺和朝堂的事端;如今郑王年岁已高,今日会来若非是受了其余几家挑唆、便是他有心看看如今这位年轻的帝王对他们柴氏后人是何打算,须知前两日才没了个柴颐,那才是柴家后人,门仆死了一事这六人怕是根本不关心。
至于太原郡王与京兆国公都不过是名头上的王侯勋贵,虽说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实则无权无势,唬一唬平头百姓尚可,实际上还不如吏部侍郎与刑部侍郎。
这六人,三人乃朝堂实职,三人乃异性王侯,昨夜六府出事,就如今来看有两种可能。
包拯心中瞬息万变,口中接着道“臣今早尚且听闻,还未查的线索,还望圣上宽限些时辰,臣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包卿可有想法”赵祯问道。
包拯沉稳道“些许猜测,还需调查印证,尚能论断,断案讲究实证。”
他的目光稳重而又威严,叫人往往不敢逼视,跟别说从中探究他所言虚实了。
“好极。”赵祯干脆的一句将其余六人张口未言的嘲讽挖苦心思都给堵了回去。
赵祯犹若未觉,笑眯眯道“那倒是朕占了包卿的时间,叫包卿没能及时查案了,不然这会儿朕应该看包卿大显身手才是。”
“臣有罪。”赵祯话音刚落,郑王六人竟是齐齐跪了下去,各个背后冷汗涔涔。
赵祯可不是在说自己占用了包拯的时间,而是他六人在垂拱殿里吵吵嚷嚷,并无半点实质用处还拖累了包拯查案。
“众卿何罪之有,既然出了人命案,你几人配合包卿好好查出真相便是。”赵祯面容含笑,好似半点不知六人为何而跪。
“臣领旨。”六人又接二连三道。
“不用领旨,这便去罢,朕这宫里又没有线索。”赵祯挥挥手,像是赶蚊子苍蝇般把六人赶出了垂拱殿,又对着根本无意告退的包拯道,“包卿且留留,朕前几日所问之事可有答了”
落在最后的户部尚书陈子彬顿了一步,出了殿门。
包拯心知赵祯问的是半夜在大内皇宫留书的白玉堂,苦笑白侠士这麻烦搁了几日官家还没忘呢。
他躬身道“圣上渴求贤才之心,臣心知。”
赵祯又扶着茶盏抿了口茶,轻笑道“你不说,我可问展护卫去了,开封府出了个本事奇高的江湖人他展昭会半点不知”
“展护卫性情淳厚,圣上莫要玩笑于他。”包拯又道。
“包卿这话说得。”赵祯也不生气,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你既要压着,那边压着,朕有时间等。不过昨儿柴宗庆那过继的儿子死了,彭城国公府上的二公子也死了,包卿,这开封府前前后后死了十人了,朕可是不受上天待见”
“圣上言重。”包拯连道,作势要跪,分明是瞧出赵祯虽坐镇大内,从不出宫,但对汴京城里发生的事十分通透。
赵祯说死的是十人,六人是昨日的门仆,二人是柴、刘二人,还有一个是外城的孟姑娘以及当街被白玉堂一刀断头的孟婆。
赵祯托着茶盏的手指微动,一旁时刻注意赵祯眼色的陈林连忙上前扶住包拯。
“包卿可莫要说自己无能这些屁话,”赵祯扬眉道,“包卿若是无能,这满朝文武多要汗颜。”
包拯沉默了片刻,躬身道“圣上,此话有辱斯文。”
赵祯大笑出声,“得了,查你的案去。汴京日日夜夜不安宁,朕这寿宴还办不办了。”
他放下茶盏起身要走,又停下瞧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包拯,“包卿可有它事上禀”
“臣确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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