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春时节, 万物更新,草木萌芽叶细裁,长夜漫漫日却短。
    人来人往的街头先头还有小孩儿与娘亲吵闹着要吃胶牙饧;市集上挑担买菜的小贩还在与大娘讨价还价说小菜是如何水灵新鲜、自家种菜如何不易、压不得价;过一会儿就正午各家酒馆飘来阵阵余香,酒足饭饱的人坐在一块儿不是笑谈家长里短就是大论家国天下再回神, 已然是日薄西山,与往常并无差别的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好几些小乞儿在江宁府的各条街道巷子里进出,奔波一整天, 偶尔喊一声“大爷行行好”“发发善心罢”之类的,一转头就与另一些乞丐嘀嘀咕咕,悄悄打量着来往于客栈的人,似乎想从里头找个钱袋厚实的。
    见着夕阳西下, 他们破碗里也没多少文钱, 银子都早就揣怀里了。
    一个个又端着破碗准备去弄点吃的,捧了包子在包子铺边上的坐了一排。很快,里头一个矮个子的小乞儿啃完了包子, 一抹乱糟糟的头发, 转身离去。
    踩着夕阳拉出的长长影子,阿昌敲响了白府的后角门。
    拉开门的正是白福。
    “五爷可在”阿昌窜进门就开口问道。
    “少爷今日与展侠士一块儿,只来喝了三煎药, 如今尚未回府。”白福摇头,“你可是查到什么消息”
    “听五爷吩咐在江宁府寻人, 各家客栈都想法子摸了摸, 并未有五爷所说的戴着斗笠、背着箱子、穿着怪异的老头。”阿昌说道。
    白福微微皱了眉头。
    “一点消息也无”他又问。
    “城内的客栈都找过了, 不仅如此, 连展侠士所言带斗笠的江湖人也不曾有人瞧见,照理说那人被展侠士剑气所伤,行动不便,定是需要买药疗伤的,若是直接回客栈不可能没引起动静,可全城的药铺里竟然没有一家见过,仿佛这人在江宁府失了踪迹。”
    白福沉吟片刻,也不得半点念头。
    这江宁府的乞儿不多,但也是到处走动,两个大活人还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消失了城门已闭,两人总不可能是趁着昨夜夜色浓,翻了城墙出去了罢。若是以展昭和白玉堂的本事,白福还能信几分,也不敢打包票,随便来个江湖人就能做到也太小觑江宁府的城防厢军了。
    那这两人还能丢哪儿去
    白福正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就听后头喊“白管事,外头有个客商,送来一批扬州的丝绸,说是白府定的货。”而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
    白福冲阿昌摆了摆手,给他拉开了门。
    “少爷这会儿可能在府衙,你往那头寻一寻,将今日打听的结果先告知少爷。”白福带上门前不忘说道。
    阿昌一点头就转身跑了。
    白福想着他资质愚钝、如何多想也是无用的,倒不如让少爷问阿昌几句话,许是能得出线索来。他扭头迎上那个小丫鬟,开口道“送丝绸来的人在何处”他瞧着镇静,心里却想着,昨日才出去的信,怎的来得如此之快
    “正在前厅里候着。”小丫鬟说,瞧着面容还有些惧怕之色。
    白福心里有了些计较,也不与小丫鬟多言,径直往前厅去。
    可他一进门见背着手站在前厅里的人身材瘦小,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那人一转头,面黄肌瘦,略带笑意却仿佛形如病夫。
    白福大惊一句“四爷,您怎来此”
    来人正是翻江鼠蒋平。
    “白福,来的正好,老五怎的不在府内”蒋平笑道,“这一年半老五养病摸了懒,只好叫我去各地收账。前几日正在扬州,想着好些日子没回江宁府了,再加老五在此,怎么说也得来看看。”
    白福想起蒋平蒋四爷正是这金陵人氏,又屏退仆从才说道“四爷有所不知,大半年来少爷盯着的那位含笑姑娘就在前几日的夜里没了。”
    蒋平一愣,立即接道“老五传了各地消息叫人查金钗可是为此今日来时听城门守卫说江宁府这几日都是只进不出,也是因为此案”
    白福心想不愧是机巧伶便的蒋四爷了,他点头称是,“那含笑姑娘死时,喉咙里正插着一根金钗。”转念白福又想,蒋四爷人在扬州,那传回陷空岛的消息不就半点不知了,口中连忙又道“少爷还叫我给陷空岛传了书信,问那半年前死去的杏儿姑娘可有同样的金钗,不成想四爷竟是在外头。”
    “金钗是有大把,他可有说是何模样与你后传信各地所查的刻字金钗可是同一回事”蒋平说道。
    “边角赤红,十分精致,旁的少爷却没说,想来是同一玩意儿。”白福回话。
    蒋平稍稍拧眉一捋思绪,“此事不急,我可没老五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半年前的事也想不起了。不过这信只要回了陷空岛,自有人去查明白。”他对白福说了几句,伸手似乎要从怀里摸出什么,又收了手转而问道,“老五既是在查含笑之死,可有眉目了如今身在何地”
    白福有些为难,他们少爷一日到处奔波,连个影儿都不露,有什么话只会与展侠士商讨,哪里会叫他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他迟疑半晌才说道“少爷叫我们在江宁府寻人,其余我们是不知了,如今少爷应当是在府衙里头。”
    “府衙”蒋平暗道老五怎的往府衙去了,过往可是连门都不瞧一瞧,纵是为了查案也自会有他的法子。
    白福又是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展侠士在江宁府,想来如今二人都在府衙里头。”
    “此话当真”闻言蒋平面上一喜。
    他说着就往外去了,没想到这一年半载不见的展昭就在江宁府,往日怎么都摸不着踪迹,这一转头就与大病初愈的白玉堂碰上面了。这要不是二人约好的,就当真是他二人才有的缘分了。
    巧极、好极。
    蒋平想着半年多前回到陷空岛的白玉堂一提展昭就面色阴沉的模样,这会儿还不是好端端地跟展昭一并行事,连府邸都不回了。他摸着下巴忍不住一笑,就知道白老五那脾性哪里是与展昭交恶了才那副德性,大哥就是瞎猜。
    老五分明是因展昭救他一命,又照顾他心思扭头就离了鬼医谷,弄得他仿佛不会做人,心里才置了气。
    这会儿想必是和好如初,蒋平的心思一转,微微摇头。岂止是和好如初,当日展昭能毫不犹豫带老五去寻鬼医谷,说是过命至交也不为过了。
    不过当日之事
    蒋平压下这一心思,只惦记着展昭当日在陷空岛之案里的恩情,对展昭那叫千万分的赞赏,也不愿白老五难得交个合了脾性的同龄江湖朋友,转头就闹掰了。
    他原是江宁府人氏,这会儿也不必寻人指路,独自出了白府就往江宁府的府衙去了。
    只是蒋平不知,这一日白玉堂和展昭还真不在府衙里。
    斜阳西下,展昭与白玉堂分头行动,一左一右绕着江宁府的城墙走了一圈,在城门口会合了。相比起昨日四处问话的所得,今日可以说是毫无进展,眼见着一整日就这么过去了,一日一夜所知也应当是破案在即,他们却连那个当街行凶欲杀鹿铃的人都找不着。
    江宁府闭了城门,但到底是城大人多,他们总不可能在每家每户里搜寻踪迹。这才有白玉堂吩咐阿昌,花银子寻了江宁府里的乞儿做耳目四处悄悄问询一事。
    白玉堂沿着城墙走,凌厉的眉眼叫暖阳柔和了些许,可眼底流转的深思与狠戾之色依旧没有半分减退。
    他到城门口时,展昭已然快他一步在城门边上站着了。
    他二人沿着城走这一大圈一是有意寻人,二是确认这江宁府的城墙确能将人阻隔在城内,只要闭了城门就不能离去。城墙极高,便是他白玉堂要越过去也有些难,就怕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踩着墙往下落了。展昭那燕子飞倒有几分可能,然而天下能有多少人有机会学燕子飞这般高超的轻功,更遑论学得如展昭那般轻灵自便,可称鹭浮鹤行之能了。
    除非越墙之人有攀爬工具,城防厢军又不是瞎子,再小的动静从上而下都能听得明白、瞧得清楚。且他怀疑的那人是不能爬上城墙的,那个被展昭打伤的持鞭之人更是绝无可能。
    白玉堂见展昭抱着剑站在城门附近,又皱着眉头盯着墙上张贴的缉捕文书,有几分狐疑之色,更多是若有所思。他走上前,还未出口,展昭就巧着转了身来道“白兄。”
    这回二人反应得快,一左一右错开,没给撞上。
    白玉堂瞥了一眼城墙所张贴的告示,最显眼的就是安乐侯庞昱的那张,画像还是个年轻的少年郎。展昭先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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