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世界万籁俱寂, 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每一处的变化, 能听到血液慢慢的流淌, 微微的沸腾、肌肤缓慢而有节奏地呼吸着的声音,她能感知到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绷如琴弦,真气在其间极速地流转变换, 几乎要弹奏出一曲狂暴高亢的琴音。那蛰伏着孤燃真气似被这血性所激, 在她的经脉和血骨中忽明忽暗地起伏着, 竟似要渐渐苏醒。
    她这一生, 大多数时候在黑暗中穿行,在刀剑锋刃之上辗转腾挪,只想着要赢, 要活, 要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可是赢了、活了、完成任务之后呢
    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
    直到后来
    置身军营,深夜独坐帐顶遥望千帐灯火,众将士身披铠甲磨刀霍霍,她垂首抚匕却不知何去何从之时;
    孤身悬挂云梦绝壁, 全身上下只有脚尖那一缕之地, 明月垂照, 洒在身上, 她上下不得进退无路之时;
    飞走在屋檐,万家灯火璀璨,檐前铃铛随风而歌,她枕剑躺在屋顶仰望浩瀚星河, 怅然若失之时;
    夜晚面壁枯坐,一遍又一遍地逆转经脉试图捕捉到那一点点微妙的孤燃真气,而终究不可得之时;
    她会想,她这一生,到底该如何行走呢
    直到此刻,她还是没有答案。
    但此番过往种种难与人言的迷茫困惑,对人生的叩问乃至一点点倦意,皆于此刻闪现汇聚,在那刀剑相碰的短暂光芒里,像璀璨的烟花,陡然炸裂照亮了她在刀光血影里行走的一生。她忽得发现,在随波逐流空无一物的生命里,她有了想要抓住想要守护的东西。
    而就是这一点点东西,彻底点燃了蛰伏在她血骨经络之中的孤燃真气,它霸道狂暴,烧得她的骨骼和皮肤似要崩裂。
    她目光灼灼,在黑暗中燃起一簇不被人看见、却也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
    就在那一瞬间,她出手了。
    她咽回滚到喉间的血液,以一个不可抵抗的力量撞开了身上的刀剑,她像头上提了跟丝线般背部离开地板,平地而起笔直而立,飘忽地几近诡异。
    她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立刻回身扫匕,用狂暴真气分山错海般劈开一条血路,血路的尽头,是两只卷着满袖真气,不断接近的手掌。
    手掌间凝聚起来的强大的真气,在黑暗中划出淡蓝色的弧线。
    就差一点点,两条弧线就要相接。
    无疆分身幻影般从人海中穿过,推开西流,纤薄的手对上了那宽大的掌,一时间阴冷狂傲的真气自她手心钻入,不由分说地沿着她的经脉逆流而上,就在它要入侵她心脉的瞬间,孤然真气自血肉中拔地而起,如野火燎原般席卷而至,以更为不可一世的姿势将它压了回去。
    两掌之间爆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将周围的黑衣全部掀倒在地,顷刻间地动山摇,楼台皆晃,仿佛随时要倒塌一般。
    而就在这时,“哗啦”的一声,黑暗的楼里被砸出一个大洞,久违的光线洒入其中。
    “走”踏雪立于洞口,喊道。
    西流即刻抱起无疆,纵身飞出洞口,那些黑衣人爬起来想要再追,踏雪反手一掌将他们打回屋内,衣袂轻荡,飞入人群,瞬间消失无踪。
    在那黑暗的楼中,有一个人僵直地站立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两手垂在身侧,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他缓慢地抬起头,附着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像被什么灼烧开裂,打着小卷,随风飘落,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这张脸看起来竟是十分年轻的,张扬狂傲的眉骨,像是大开大合的刀法,深渊般的眼,如一柄华美而静默的剑。
    良久,他似乎才缓过气来,几乎咬着牙道“追。”喉中像是含着生锈的刀片,嘶哑的锋利。
    倾巢而出。
    人去楼空,他才终于坚持不住似得膝盖一软,砸裂了地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胸口不住地起伏着,他缓缓抬起手,手掌灼烧一片。可他忽然觉得好冷,身体像要冻结一般,他艰难从地面爬起来,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台子,像架年迈的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西流抱着无疆在街上穿梭着,无疆紧闭着眼口中不断地流出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必须找个地方躲一下。
    就在这时,街角挂着红铃铛的帘子轻轻掀起,隔着茫茫的人群西流敏锐地注意到了,说不清什么原因,他飞身掠去。
    掀开帘子,西流便道“打扰。”没做过多的解释。
    这流离黑市本就是三教九流鱼龙混在之地,都是些狠角色,买家和卖家都隐藏自己的身份,许多江洋大盗乃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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