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我吗
    头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血的味道太过浓重迷迷糊糊地撑到明珊的手扶住我。背过身体,我好像拼命地呕吐,想把自己的心脏都抠出来。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这件离奇的街头死亡事件,持续地在本市报纸头条沸腾了整个春节假期。天涯上有人专门开了个帖子用科学的角度讲解“假死”理论,文末还顺便提到了“赶尸”,说楚巫蛊术其实也是在利用人体死亡的特殊性。一时间,全民都成了科学达人。
    作为目击人的我,也只是事后从谢明珊那里听到了这些新闻。我鲜少上网。
    她没有让救护车把我顺便送去医院,只是狠掐我人中和虎口,灌了我几口温水,才我把唤回神来。那个打电话给120的仗义老伯是附近的中医,给我把了脉,说“肝阳上亢、气机淤滞”,叮嘱我要放松心情,注意休息。
    然后我陪她一起去交警大队做个简单的说明,这事显然是被定性为交通事故。
    回了家,跟爸妈说起经过。妈妈瞪大了眼睛,责怪我“真是晦气,大年初一碰上这事。都怪你睡太迟,早早起床跟我去诚心拜拜,神明也会多多保佑你”
    爸爸一听,觉得这话不对,连忙打断“胡说人没去,心意有了就好。神明不保佑我们阿生要保佑谁”他见明珊也在,又严肃地补上一句“还有明珊。”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紧张感消了大半。妈妈在二楼做饭,爸爸看电视,明珊陪我在三楼坐着聊天。
    “还怕不怕”她捏住我的手。
    “不怕。但我们得小心。”
    “你晕血症状还是这么厉害。”
    “哎,自小都怕血,闻见味道就会吐。”
    “你坐一会,行吗我去下洗手间。”
    “好。”
    我坐在房间里,望向三楼中厅的落地窗。窗帘动了动,可是没有风。
    “王衍之,王衍之。”我唤了两声。
    没回应。
    我警觉地站起身,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掀开窗帘。里面空荡荡的,一眼就看到落地窗外细长的街道被余辉浸染成淡淡的橙色。对楼的阿姨在阳台上收衣服,见了我,笑着点点头。
    初二一早,就和爸妈一起去了舅舅家。时时刻刻黏着他们坐,被妈妈一顿嫌弃“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走开走开,我都快替你愁死了。二十五啦”她又开始拜托三个舅妈帮我物色对象。大舅妈还在为前些天那桩未成的缘分而惋惜不已,自告奋勇地想要再去试着说和。
    我一直笑,坐在他们身边,哪怕是被数落,也觉得很高兴。
    吃饭中途,二舅突然提了件事“听说王衍言打算在莲溪建一个南洋华侨纪念馆。阿生,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愣了愣。
    “这不是要找你们土地部门申请吗”
    “我主要做纠纷处理和权属登记,这个得问一下用地科才知道。”
    “昨天阿忠来拜年的时候说的,纪念馆想建在宗祠旁边。村里人这些年拿了他南洋王家不少钱,个个不敢吱声,就来唆使我们这些早就迁出来的子弟回去发话。”
    “可建个纪念馆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懂地反问。妈妈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我大腿,痛得我不敢哼声。
    “你们这些年轻后辈懂什么宗祠旁边那大片地为什么要特地空出来就是因为风水地界开阔,才不会挡了后代子孙的福气。他南洋王家是发了大财,可莲溪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姓王。建了那个什么破馆,又不收钱,还占风水真他娘的可气。”小舅喝了酒,火气上头,满脸通红地说。
    “这年头谁有权有势谁就胳膊粗。”大舅舅也摇头。
    “可是,如果没有三分二以上的村民代表表决通过,征地补偿安置协议书签不下来,用地项目也审核不过吧。”我小声地说,结果又被妈妈瞪了。
    “哎,也就发发牢骚啦。吃菜吃菜”大舅妈笑着打圆场。
    我只是小辈,剩下的时间里就只是低头吃饭,默默听他们说南洋王家的各种八卦。其中有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
    小舅讲的。王意堂有五个太太,但儿子也就两个,分别出自大房和四房。小儿子英年早逝,就剩下了长子王衍言,娶的还是弟弟的未婚妻。不过,这妻子还只是个续弦,王衍言早前已经娶了香港一个政界要人的女儿,姓顾。有一年,王衍言刚结婚,带着顾氏回到莲溪祭祖,在王家大宅小住了几天。本来一切好好的,结果就在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长房的新媳妇突然暴毙了。
    “说是得急病死的,但谁信啊王家难道没有带家庭医生来”小舅讲得极为神秘。
    “那是怎么死的”大表哥问。
    一桌子吃饭的小辈们都停住了筷子。二舅出了声“时舜,大过年的,别再说了。”
    我心绪突然一阵慌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了。而那,本不应该是属于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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