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看见采苹怀里的季,又满目氤氲。

    秦郁笑出一脸老泪,千难万难,总算离开了雀门势力范围,可以吃顿好的了。

    宁婴在上容郡的生意风生水起,加上楚人方琼本也就是做壶的,可谓强强联合,首批就做出了惊艳中原的蟠龙纹。郡守感激他们挽救了上容壶器的名声,他们便进一步压低价格,挤兑走了原来的几家,然后再提价,当月之内收回成本。

    本身能买得起他们的铜壶的都是豪强,宁婴不是姒妤,他心狠,下得了手。

    当日,郡里为秦郁等人杀了羊,官吏把送羊肉到馆驿,大家都吃得非常开心。

    大院热气腾腾的,五色彩绸从秋收祭祀场地收下来挂在这里,迎着秋风飘飞。

    宁婴搬来七弦琴,为采苹和季表演了一个节目,他弹唱诗经,引得喝彩不绝。“于以采苹南涧之滨”曲子旋律婉转,季在襁褓中听着,发出了第一声笑。

    “于以采苹南涧之滨”

    夜里,宁婴与采苹完婚。

    屋里,屋外,全是彩绘的壶壶。

    谁都没有问禺强去了哪里。

    秦郁问当地官吏,汾郡如今情形怎么样,得知,就在三日前,秦军三部已经攻过长城2,占领河西军事重镇少梁,与魏国的河东诸镇隔着一条黄河相望。

    官吏敬了秦郁一条羊腿,道“唉,那附近郡县在紧急徵兵,有不少逃役的农户,携家带口,背井离乡,全都往上容这东边挤,也就只有你们,逆流而行。”

    秦郁苦笑,道“东边难道就太平么,垣郡的诸君,还在想着怎么抢黑金矿。”

    秦郁决定,派人先骑马去给姒妤送信,待修整一段时间之后,继续向西行。

    十一月,一场大雪冰封了所有的河流。

    垣郡也不能幸免。

    远望,天地白茫茫。

    “郡守大人,您的手”

    门楼,申俞把手放冰垛上,紧抠着冰层。消息本应昨日抵达,却因大雪缘故延迟,等待时,他一点都没觉掌心刺痛,若非小吏提醒,他险些就要失去这只手。

    自从秦郁离开,整个郡衙都被荆如风和祝氏兄弟盯得死死的,毫无喘息机会。所幸,黍米抗冻,而垣郡地处河东南部,田地不会冰封太久,他还不必担忧饥荒。

    此刻,一队正红的旗帜从雪原赶来。

    “王令”

    “王训”

    消息到了,终于到了。

    申俞深吸一口气。

    王上之令,有八百余个字,禁西门氏封邑铸造句芒布币,一并禁其强买垣郡农具、冶具、金产等生产工具的行为。出人意料的是,王上之训,只是一把短剑。

    宁波。

    外人不知,宁波名剑,早先已被雀门私下献给了魏王,魏王却听司空府的说,偏偏是上卿西门忱也收藏此剑,且难分真假,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想要,何不开口寡人不要了,寡人送你便是”遂,下达训诫公文,叫西门忱好生反省。

    半月之内,司空府发动猛烈的攻击,把西门忱铸造伪劣货币,侵吞王室财产的罪行一一昭示天下,他们咬得西门遍体鳞伤,一口气,剥了西门封邑铸币之权。

    尹昭咬烂了西门的屁股。

    “王上英明”

    申俞跪伏在王令前,紫红的手背微微发颤,此刻,他不冷,他浑身热血沸腾。

    虽然不是通行全国的“命”,只是管制地方的“令”,但,有此“令”,便是开创了先例,足以警醒魏国大大小小的封邑主,不要再吸食国家与百姓的骨髓。

    申俞抬起头,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雪絮,而是从天降落的崭新而光亮的农具。

    “来人。”

    申俞站起来,把冻手收回袖中,叫出了一个与祝氏兄弟关系特别好的小吏员。

    “你去告诉驿馆的荆士师,今天起,垣郡黑金由雀门开采,让他去冶署开户。”

    小吏道“郡守大人的意思是让他直接找祝冶令,不过问其中的流程了吗”

    申俞道“对,祝冶令管理冶署已有些年份了,他熟悉事务,我自然相信他。”

    小吏奉命而去。

    申俞面对着西边那座被白雪覆盖的矿井,诵读了一整天的儒家之道。现在,他虽拿到了可以压制西门的明令,但,挽救垣郡的路还很长,下一步,他打算装糊涂,放权,把招工之权和冶具调配之权全部交给与西门封邑关系紧密的祝冶令,如此,引西门的本地势力阻挠雀门开采黑金,待将来,才能让黑金真正为国所用。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北风卷过门楼檐下的铜铃,吹落了沉重的积雪,一声声清脆声音回荡城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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