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仪港。

    平原一望无际,河流密布如蛛网。

    一座青瓦覆盖的台榭坐落在阶梯形的夯土台之上,堂中,飘满正红的纱幔。

    荆如风提着佩剑,登上三级阶梯,对那坐在缭绕冰雾之中等候他的人复命。

    荆如风本燕国奴隶,十七那年,为替死去的兄弟报仇,一路追着一伙佣兵来到魏国。他身手倒敏捷,趁夜封了仇人的喉,逃时,却不幸被箭矢射中。他身陷囹圄,以为自己会死,不想,对面那佣兵头子非但没成全他,反而,赏识了他。

    赏识他的人,就是他面前的这个拿着刻刀,雕刻司空府的印章的人,尹昭。

    尹昭是少白头,相貌比年纪老。

    荆如风眼中,尹昭不仅有野心,也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是他愿意追随的狼王。

    在锻打的铁制品只能为贵族所私用时,尹昭从雀门仅有的三位青宫铸剑师中,分出两位,编入白宫,称为锻剑师,研制出了一套中原最先进的锻剑工艺。

    后来,铁剑编入府库兵器。

    在冶铁业成本较高,民间商贾不愿涉足时,尹昭不顾众位工师反对,在大梁为雀门啃下第一座铁矿,头几年,质量与销路跟不上,尹昭坚持己见,没有退缩。

    后来,中原兴起私冶之风。

    此刻,荆如风见尹昭的手指缝里还残留着血污,便知道,尹昭依然还保持旧时的习惯与众王公秋猎之后,不洗手,便就用这双手,继续雕刻自己的印章

    荆如风跪地“门主,青宫无能,验剑没有抓住垣郡的把柄,丢了雀门的脸。”

    他清楚,尹昭手里的司空章,可以布置工程,可以在非农时调动各郡县的工匠,却并不能直令郡守把冶权交给雀门,也不能让西门把庞大的封邑搬离垣郡。

    他把事情办砸了,他精心调制了多年的酸液,这次,没能够摸出对手的破绽。

    荆如风当着尹昭的面,拔出小刀,从手臂刻去一块皮肉,血淋淋吃进腹中。

    血滴在堂中。

    “过去不谈。”

    良久,荆如风才听到尹昭的回复。

    尹昭把印章放在胸前抹了一抹,放到烛火之下,吹开了残留在纹路间的粉末。

    “现在西门一定已觉察出,我不愿意让他平白无故地分去黑金矿的好处,几成来着你所说的,四或五成,就算四成,这规矩也完全没有道理,怕的,是他掐准八月半的农时,趁司空府不便调度地方,在穑宴大肆拉拢豪民,继而以丰厚的上税利诱申俞。申俞一旦扛不住,不等年底,便会把黑金矿的采权交给别人。”

    尹昭说完,突然笑了一声。

    “可惜西门糊涂,楚王新丧,昂将军今日消息,王上有意伐楚取陉山。在这个时候,西门还在封邑举办穑宴,纵容楚国豪民携带厚资夺我魏国的黑金矿,是什么是叛国。我,请几位名士在城中宣扬此事,一旦王上得知,那么西门为了保命,必交铸币之权,届时,申郡守就再没有理由拒绝雀门,拒绝你和我。黑金给申郡守,他只知制造农具,填补仓中,而黑金给我和昂将军,则有百倍之用。”

    荆如风听着这番话,念及尹昭当年也曾为西门忱一手提拔,一时,听走了神。

    狼王是喂不熟的。

    荆如风道“西门上卿城府极深,未必会在穑宴直接谈黑金,昂将军那里”

    尹昭道“谈不谈与你没关系,而今,你若还想得我信任,就回垣郡找几个底下的工人,把他们铸造这批剑的工艺打听清楚,捡些有用的,教给我们的人。”

    一张印着红章的丝帛从他面前飘落。

    荆如风眉间一皱。

    尹昭的话语,察不出半丝的波澜,像在与他描述一座被屠尽的废城。他忽然想起,尹昭在布置一千长剑的任务时,和此刻一样,根本没问垣郡冶署有什么人。

    “门主难道是不知么。”

    尹昭道“什么”

    “垣郡桃氏是”

    “谁”

    荆如风道“是秦郁。”

    “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尹昭一怔。

    就像被蜜蜂蜇进了眼睛。

    “垣郡桃氏是秦郁。”荆如风捡起地上的那张,尹昭刚写好的,原本用于买通垣郡工人的丝帛,“他还让我传话给门主,若门主再要逼他,他就去秦国。”

    “是他。”

    尹昭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怎么是他。他那破罐子,用祖传的青龙剑劈断朱雀之时,笑得那么开心,可曾想,我是卖了父亲留下唯一一套体面衣和裳,才买到镶嵌剑身的一丝银线。”

    说完,尹昭睁开眼。

    “罢了。”

    掌管安邑炭窑的官吏,揣摩他的心思,精心置备了里外不一的木炭。各国各派系的剑师,揣摩他的心思,纷纷赶去垣郡,观摩雀门荆如风在冶署门前验剑。

    他想的,不过是把垣郡的冶权拿到手,根本连秦郁在那里栖身都不知道。然而现在,他所做所为已经成为一场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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