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片刻犹疑,剑锋绕着葵的喉结割出一道圆弧,血流下,趟进葵的衣襟。
    左千咬一咬牙,终于开了口。
    “秦先生,是我失礼。”
    “青狐。”秦郁道。
    石狐子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残剑,将它握回葵的手中,贴耳道“对不住,实在是你的铭文太暴露破绽,关于锻刃之术,咱将来再切磋。”语罢,收剑入珌。
    净水和亮石随之道歉。
    翟斛松了口气。
    “好,左宗主,秦先生,那就说好了,一年之后,再聚此地论剑,文武兼修。”
    秦郁道“好。”
    左千点了点头。
    等各门安静下来,翟斛示意山顶敲钟,继而跃至剑池石关,将莲花炉火熄灭。
    论剑结束,秦郁等人从剑池寨徐徐驶回江口,天色已晚,河畔临时集市却还很热闹,南国女子俏丽的身影穿梭于竹楼之间,草灯飘满江面,与远天彤云相接。
    渔舟唱晚,吴侬软音。
    翟斛陪秦郁站在船头,低垂着脸“秦先生,实在对不住,左宗主、净水、亮石,他们平时不是这样,他们为人仗义,从来没有迫害过中原的工师,今”
    “来日方长,他们为人,我总能看清楚。”秦郁拍了拍翟斛略显稚嫩的肩膀,温和笑道,“你不要为难,转告左宗主,今天闭门论剑,胜负,我不告诉外人。”
    翟斛道“多谢先生体谅。”
    翟斛离去。
    钟声穿彻云霄。
    江口,木莲顿顿的站在木桩旁,朝秦郁招手,消息传得快,忽然人人皆知,剑宗与桃氏定下了一年之约。木莲对秦郁说,文泽在谈生意,恐怕无法赶来,好在楚地处处有冶坊,鄂城交通也便利,就置办下宅邸,已把桃氏其余人都接了去。
    秦郁道“唉,好。”想来,既然已替文泽流了血,不讨点好处,还真挺亏。
    登岸,木莲领人往新居休息。
    秦郁叫住石狐子。
    “青狐,你来。”
    二人沿江散步。
    “先生,不回去么,匕首有锈,恐怕你的手还得拿盐酒烧一下,不然会”
    “你考虑得对,是我感情用事,轻信了一个商贾,现在姒妤也不在,所以之后,门中传唤的人就由你来调度,我也不在乎是不是义渠人,只要口风紧就行。”
    “是,先生。”
    秦郁说完这番话,见摊铺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亮闪闪的黄铜锁,停下了脚步。
    锁有鲤鱼和丹凤两种造型。
    石狐子辨认阵子,说道“这是净水手里玩的锁,先生要买一个研究铸法么其实翟先生说,净水破解了兽口衔环,我觉得他只是先连环浇铸,再用锉刀磨开。”
    “好啊。”秦郁摊开手掌,笑道,“你帮我烧一下伤口,我就教你如何衔环。”
    “先生。”
    石狐子捏住一枚鲤鱼锁,不动了。
    “先生,你真的相信,我们可以在这座城里安安静静的把龙泉剑图做成么。”
    “当然可以。”秦郁笑道。
    这夜,市集迟迟不散,秦郁带石狐子去吃了许多南地特色食物,跳了巫舞,甚至破天荒喝了几坛酒,就为拉平二人辈分,然后对石狐子说出那个拗口的谢字。
    一直以来,秦郁都很清楚石狐子的造诣深浅,但他不好意思承认,在石狐子为他挡开对面的剑时,他是心动的,甚至,当他再喊出青狐之时,多少已有依赖。
    秦郁很想感谢石狐子。
    然而,说不出口。
    秦郁做的最后一次努力,便是借着鱼锁,给石狐子讲他当初如何做兽口衔环。
    “这个环呢,确实是失蜡浇铸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没有焊接痕迹,而那兽牙,也确实是用细锤锻的,否则其强度无法起到格挡作用,那么关键就是”秦郁顿了顿,把横杆从鲤鱼的口中掰出来,故作玄虚,笑道,“诶,牙和口之间,并不是直接加范焊接,而是先用可拆卸的卯榫嵌入,待把圆环安进去,再焊死。”
    石狐子听得愣了神。
    秦郁一看,觉得正是良机,遂深吸口气,说道“青狐,所以今天若不是你”
    “先生。”石狐子却突然回过神,认真道,“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无法超越你。”
    就这样,秦郁彻底把话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1一样东西越硬,越容易脆,比如玻璃;相反,一样东西越有韧性,往往就越柔软,比如拔丝香蕉划掉,比如橡皮泥。这两种特性不可能同时做到极致,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2庄子渔父“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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